“哪里過了?”邢夫人來勁了,數(shù)落道:“那好事你是想著我了,回頭又與二房的說了,你明知我與她不大對付!”
陳斯遠道:“那不是先與姨媽說的嗎?再說我與二房太太好處,也是為了姨媽?”
邢夫人氣笑了,道:“好好好,我倒要聽聽你能說出什么子丑寅卯來?!?/p>
陳斯遠瞥了邢德全一眼,想著這貨也不會時常往榮國府去,便說道:“敢問姨媽為何與二房起了齟齬?”
邢夫人冷笑道:“這不是明擺著嗎?我雖是繼室,卻也是大房長媳,偏掌家的差事落在了二房手里,你說我如何能甘心?”
陳斯遠笑道:“那這掌家的差事是誰給二房的?”
“自然是老太太?!毙戏蛉嘶亓艘蛔欤阌X不對。是了,這差事可是老太太親口點的,按說自個兒理應(yīng)更厭嫌老太太才是啊。
陳斯遠低聲說道:“姨媽糊涂啊。老太太雖說榮養(yǎng)了,卻退而不休,那各處管事兒的還不是原先的家奴?這起子人都聽老太太的,二房太太不過名義上掌家,實則說的話何時管用了?”
是這樣嗎?邢夫人回思一番,好像的確如此。
陳斯遠又道:“再說人家先過門的,而今都二十多年了,起先是黛玉的母親管家,然后二嫂子又進了門,這管家的差事又落在了二嫂子身上。姨媽仔細想想,二房何時管過家?”
是了!賈敏未出閣時便一直管家,待其出閣了,王夫人這才管了幾年,周瑞家的那時才成了管事兒媳婦。其后鳳丫頭進了賈府,這管家的差事又落在鳳丫頭身上,算算二房八家陪房,如今竟只周瑞家的一個得了管事兒的差事,余下的男丁三十幾歲還在給寶玉充小廝。
眼見邢夫人若有所思,陳斯遠就道:“如今老太太依仗從前家奴,又用二嫂子與姨媽來牽制二房,這才大權(quán)獨攬。再有孝道壓下來,老太太一句話可比什么都管用。我若是姨媽,這會子哪里會與二房斗起來?莫不如一道兒請了老太太榮養(yǎng)。”
邢夫人若有所思道:“好似有些道理?”
邢三姐有些頭腦,此時就道:“大姐,遠哥兒說的有道理。大姐與二房斗得死去活來又有何用,不過白白便宜了璉哥兒媳婦?!?/p>
邢夫人一時間茫然不已,這可跟她想的不大一樣。
陳斯遠便說道:“這說話管不管用,瞧得可不是誰掌家,瞧得是誰的人占了差事。姨媽如今連東跨院都管不來,與其如此,莫不如與二房一道兒逼著老太太將那些管事兒的差事讓出來。就算二房得了大便宜,姨媽跟在后頭不也能得一些好處?”
頓了頓,又道:“至不濟,好處都被二嫂子得了去。可姨媽莫忘了,二嫂子名義上可是姨媽的兒媳。這孝道大過天,來日還不是姨媽說的算?”
邢夫人臉色變幻,仔細思忖一番,發(fā)覺陳斯遠此言竟極有道理。旋即一拍桌案:“著??!我怎么就沒想到?”
她越想越高興,繼而又蹙眉道:“這……遠哥兒,我與二房不對付有些年了,這該如何緩和?。俊?/p>
陳斯遠悠然道:“這還不簡單?姨媽回頭私下請酒,只消說差了銀子插一腳,尋二房合在一處算作股子就是了?!?/p>
邢夫人悶頭盤算道:“這幾日宴請早就定了,不好改易……算算總要過了十五再說。”抬頭看向陳斯遠:“遠哥兒——”
“姨媽不好開口,外甥代為開口也是應(yīng)當(dāng)?!?/p>
邢夫人頓時心氣兒順了,當(dāng)下瞧著陳斯遠愈發(fā)順眼。也就是礙于邢三姐與邢德全都在,邢夫人這才沒尋陳斯遠膩歪。
四人說了半晌話,那邢德全便好似如坐針氈一般坐不住了。好歹捱到午時,家中擺了酒宴,邢德全匆匆吃了一口,忽而前頭有人叫,這廝丟了筷子就走,只說過會子便回來。
邢夫人與邢三姐自是好一番數(shù)落,待用過飯食,留了苗兒照料陳斯遠,姊妹兩個便往后罩樓說體己話兒去了。
此時邢德全不在,陳斯遠干脆鳩占鵲巢往西梢間床榻上歇息。苗兒端了茶盞來,掃量一眼歪在其上的陳斯遠,不禁笑道:“哥兒可是乏了?”
陳斯遠嘆道:“這年過得比平素還累?!闭f話間招招手:“姐姐過來,有東西送你。”
苗兒放下茶盞,喜滋滋過來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