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媽方才沒說幾句,王仁遞眼色給王夫人,自是落在她眼中。
因著薛蟠官司,薛姨媽對王家多有提防,眼見二人私底下另有勾當(dāng),頓時警覺起來。心下不禁暗忖,莫非王夫人與王子騰合謀,要謀取薛家家產(chǎn)不成?
待王仁一走,薛姨媽便旁敲側(cè)擊試探起來。奈何王夫人說話滴水不漏,薛姨媽問了半晌也不曾得了信兒。
待要再問,忽而有周瑞家的尋來,入內(nèi)便道:“姨太太,有金陵來信,人就在外頭等著,信箋我拿了來?!?/p>
金陵來信?
薛姨媽接了信箋,拆開來觀量一眼,霎時間眉頭緊蹙。
王夫人便問:“是何事?”
薛姨媽便道:“二房叔叔得了急癥,月前過世了?!?/p>
王夫人滿心想著如何引賈赦花干凈手頭銀錢,是以聞言只是略略頷首,應(yīng)了一聲兒便沒了話兒。
薛姨媽卻心下亂了起來。
因著寶釵之父早亡,是以這內(nèi)府的皇商差事便暫且落在二房叔叔身上。當(dāng)日立了契,只待來日薛蟠長大成人,二房便將這差事重新落在薛蟠身上。
誰知金陵一案,薛蟠生生成了活死人,是以哪怕來日薛蟠成了人,這差事也不好落在其頭上。
從前謀算著待寶釵嫁了寶玉,兩家再合力將薛蟠的官司遮掩過去,繼而將落在二房的皇商差事重新轉(zhuǎn)回大房,誰知此時二叔就故去了!
薛姨媽頓覺心煩意燥,想著尋寶釵計較一番,便起身道:“此事緊要,我先回了。”
王夫人應(yīng)下,便將薛姨媽送了出來。
王夫人院兒的后門,幾乎正對著東北上小院兒,薛姨媽急切而行,不過須臾便回了自家。
此時寶姐姐正與鶯兒打著絡(luò)子,見薛姨媽慌慌張張回返,寶釵緊忙問道:“可是出了事,媽媽為何這般慌張?”
薛姨媽扯了寶釵落座說道:“禍?zhǔn)铝耍愣迳蟼€月得了急癥,故去了!”
寶釵頓時蹙起眉頭,又緩緩舒展,嫻靜道:“姨媽可曾給了主意?”
“不曾?!毖σ虌寭u頭。
寶釵就道:“二叔寬厚,這皇差落在二叔身上,來日總能轉(zhuǎn)回大房;如今二叔去了,總要有人頂了皇差,偏哥哥又是如今情形……若是落在別的房,只怕再也拿不回來了?!?/p>
“可不就是如此?我就是這般想的,這才急忙回來問你的意思?!?/p>
寶姐姐雖聰慧,卻到底年紀(jì)小,又哪里經(jīng)過這般大事兒?是以蹙眉凝思了好些時候,只搖頭道:“媽媽還是等姨夫回來問問姨夫該如何料理吧。”頓了頓,又道:“又或者……媽媽不若問問遠(yuǎn)大哥?”
薛姨媽面上一怔,隨即竊喜道:“是了,遠(yuǎn)哥兒最有主意,合該問問遠(yuǎn)哥兒該如何料理!”
當(dāng)下薛姨媽打發(fā)了同喜、同貴往兩處打聽,只待賈政與陳斯遠(yuǎn)回來,便要親自登門問計。
捱了足足一個時辰,始終不見賈政回返,倒是陳斯遠(yuǎn)先一步回了榮國府。
薛姨媽心下雜亂,一則因著家事如坐針氈,二則因著陳斯遠(yuǎn)心亂如麻。當(dāng)下聽了同喜回話,心下不禁怦然亂跳,強(qiáng)忍著心緒這才與寶釵道:“我的兒,不若你與我一道兒去問問遠(yuǎn)哥兒?”
寶姐姐自是想去,誰知還不等其張口,那薛姨媽便道:“罷了,我自個兒去就是了,你去也不大方便。”
說話間起身點(diǎn)了同喜隨行,急急便往后院兒而去。
只把寶姐姐晾了個心下莫名,暗忖:此前又不是沒見過,哪里就要避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