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嬤嬤應下,便將門扉打開,晴雯抬眼就見賴大家的停在了門前。
“賴大娘?”怎么會是此人?
因著先前主仆情誼,晴雯納罕著上前,問道:“大娘怎地來了?”
賴大家的笑道:“我來瞧瞧你——”說著上下仔細掃量了幾眼,笑著贊道:“——瞧瞧這一身絹紗,再瞧瞧這白里透紅的小臉兒,嘖嘖,想來你日子過得極好?!?/p>
“賴大娘說笑了,”頓了頓,晴雯讓開身形:“賴大娘請入內敘話吧?!?/p>
賴大家的應下,又將提著的籃子送上,道:“來時也不知買些什么,記得你愛吃馬蹄酥,我便買了一些?!?/p>
晴雯道了謝,將籃子交給曲嬤嬤,引著賴大家的入得內中,又親自為其奉了溫茶。
賴大家的四下掃量著,心下便有了數(shù)。這一進小院兒瞧著不大,可又有哪個主子會賃了來安置一個丫頭?這也就罷了,還單請了兩個婆子來照料……嘖嘖,果然這晴雯對了姓陳的心思,不然又豈會如此厚待?
眼見晴雯又要張羅著切瓜果,賴大家的便扯了其手在一旁落座,說道:“你也別忙,我才在家吃用過,這會子也吃不下,咱們坐下來說會子話兒?!?/p>
晴雯便抿著嘴在一旁落座。
那賴大家的仔細盤問起來,何時到了此間,每月月例銀子多少,四季衣裳怎么算的,兩個婆子又是多少月例。
待一一掃聽過了,賴大家的就道:“當日太太要趕你走,我們既攔不住,也不敢攔,只好緊忙去求了遠大爺。虧得遠大爺心善,這才收留了你?!?/p>
有些事兒陳斯遠不曾細說,晴雯便一直懵懂,只道遠大爺是老天派來搭救自個兒的,誰知這里頭還有賴家求告之事?
賴大家的扯了晴雯的手兒道:“原想著若你過得不如意,那就接回家來……”
晴雯趕忙道:“我,我如今過得還好。前番得了大爺搭救,又將我安置在此處,每日晌午都過來瞧一眼……”
賴大家的意味深長地笑道:“我瞧著也是……這遠大爺拿你當個寶呢,你看誰家丫鬟單賃了院子、請了婆子來照料的?你如今過得得意,我也就放心了?!毖垡娗琏┐沽蓑仔叽鸫鸩谎哉Z,賴大家的又道:“是了,你表哥娶的媳婦,前些時日也安置到了榮國府中?!?/p>
晴雯頓時爆炭也似蹙眉冷笑道:“大娘快別提我那表哥,我病得險些死了,他過了幾日才來觀量,卻是急著攆我走好與新娘子洞房。我先前顧念著親戚一場,誰知他卻是個黑了心肝的白眼狼!”
“還有此事?”
晴雯想起來就氣惱不已,當下便將那幾日情形一一說將出來。待聽聞陳斯遠連夜請了郎中為其診治,賴大家的徹底放了心。
賴家與晴雯有一段香火情,自打晴雯跟了陳斯遠,賴家私底下便暗自掃聽晴雯下落,直到最近幾日才得了信兒。
那姓陳的不好惹,加之其人眼看起了勢,賴家做慣了奴才,自是將那逢迎一道擺弄得爐火純青。想著來日姓陳的說不得就能高中皇榜,不拘是為賴尚榮鋪路,還是為賴升兩個兒子牽線,總要與姓陳的緩和、交好了為妙,是以賴大家的這才尋上門來。
待晴雯氣咻咻說完,賴大家的就道:“你是個有福分的,我瞧著這位遠大爺可比寶二爺還強了幾分呢?!?/p>
晴雯哼哼著應下,心下不以為然,思量著遠大爺又豈是寶二爺能比的?不過差了些年歲,二人為人處世卻有著天壤之別。一樣是待自個兒好,寶二爺時而與自個兒拌嘴生悶氣,遠大爺卻從不會如此,處置外間事務更是老道,從不讓人掛心。
那賴大家的觀量其神色,又低聲道:“你……可是爬了遠大爺?shù)拇擦???/p>
晴雯眨眨眼,頓時搖頭連連:“大娘說的什么話,我,我才不會干出那等沒起子的事兒呢!”
賴大家的笑道:“不過是隨口一問,且這事兒早早晚晚,莫非你還守著一輩子不成?”
晴雯悶頭不言語。爬遠大爺?shù)拇病允橇滩幌履樧觼?,她憑本事吃飯,才不會去學那等狐媚子呢。至于與遠大爺共效魚水之歡……那她自是肯的。
賴大家的就勸誘道:“你是不知,如今遠大爺起了勢,又生得相貌堂堂,來日說不得外頭多少狐媚子上桿子送上門來呢。你撂不下臉子,那些狐媚子可不管那些。所謂吃一塹、長一智,我也不是勸你學壞,可瞧瞧好生生待在寶二爺身邊的襲人,你瞧她怎么就沒被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