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斯遠仔細觀量,果然便見一抹嫽俏身影領了篆兒進了典當鋪子。
陳斯遠情知邢忠一家過得艱難,時常朝不保夕。上回他送了土儀,合該發(fā)賣了貼補家用才是。只是要發(fā)賣也不該去尋典當鋪子吧?
他心下納罕,便道:“過去停路對面,你躲車后頭不要聲張。”
小廝慶愈應下,引著車夫到得典當鋪對面停下,自個兒又藏身車后。
陳斯遠挑開簾櫳一角,只瞧見邢岫煙與掌柜的說過,那掌柜的不住搖頭,隨即篆兒吵嚷了一番,那掌柜的還是搖頭。過得須臾,邢岫煙便嘆息著扯了篆兒行了出來。
待一大一小兩個匯于人潮,陳斯遠便下得馬車,一徑進了鋪子里。
那掌柜的慣會看人下菜碟,眼見陳斯遠穿著華貴、氣度不凡,登時不敢怠慢,自柜臺后起身拱手道:“這位公子請了,不知小老兒可有幫到公子之處?”
陳斯遠道:“掌柜的請了。方才那位姑娘乃是在下表姐,卻不知表姐方才可是典當了物什?”
掌柜的眨眨眼,心下嗤之以鼻。那姑娘穿著素凈,衣裳隱隱發(fā)白,雖領了個丫鬟,可瞧著就是小門小戶的;再看陳斯遠,一身華貴,外罩的狐裘更是難尋,這二人哪里是表親?
掌柜的只當陳斯遠是那權貴人家的登徒子,存了見色起意之心,于是便含混道:“那姑娘不過是掃聽一些信兒罷了,并不曾典當?!?/p>
陳斯遠也是人精,哪里瞧不出掌柜的提防之心?于是干脆自荷包里取出一塊散碎銀子,拍過去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還請掌柜的成全?!?/p>
“這——”掌柜的四下瞧瞧,見伙計并不曾看過來,緊忙探手將銀子抓在手中。略略掂了掂,約莫二兩有余,頓時覺著陳斯遠順眼起來。
那掌柜的便笑道:“這……那姑娘家中先前典當了一根梅花鎏金簪,定下七日為期,過期便轉為死當。誰知那姑娘今日才來贖買,鄙鋪早已將此物發(fā)賣,哪里還贖得了?”
“原來如此,”陳斯遠不由得想起此前邢岫煙頭上插著的梅花鎏金簪,瞧了掌柜的一眼,笑道:“那簪子果然發(fā)賣了?”
掌柜的頓時陪笑道:“真真兒發(fā)賣了出去,小老兒可不曾扯謊?!?/p>
“若是我加錢呢?”
掌柜的哭笑不得,連連搖頭道:“公子便是砸了金山銀海來,小老兒也變不出來啊?!鳖D了頓,又道:“小老兒看那簪子也是尋常,公子若有意,不若往山塘街找尋一番,說不得就能尋見一模一樣的?!?/p>
陳斯遠謝過掌柜的,返身出了當鋪。當下也不急著回轉,徑直命車夫轉向山塘街。
那掌柜的果然沒說錯,陳斯遠不過略略找尋,便尋見了一模一樣的。只是那簪子是純金的,再非鎏金。
陳斯遠懶得計較價錢,取了那梅花金簪捏在手中若有所思,須臾便露出笑意來。
恰此時慶愈湊過來道:“大爺,表姑娘與篆兒就在那邊廂呢!”
陳斯遠扭頭觀量,果然就見邢岫煙正屈身在一處首飾攤子前逐樣翻找,一旁的篆兒嘰嘰喳喳也不知說著什么。
陳斯遠心思一轉計上心頭,當下叫過店主,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吩咐了一番。店主心下納罕不已,暗忖這天下還有這等大傻子?真真兒是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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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岫煙翻找了一番,心下略略失落。
一旁的篆兒就道:“姐姐,不若咱們往鋪子里轉轉吧?”
邢岫煙只是搖頭。那智信和尚說是三日,實則直到今日才結清了銀錢。她手頭不過五錢銀子,又哪里敢去正經(jīng)鋪面里采買?
頭上的木簪實在不成樣子,她實在使不得戴了數(shù)年的那梅花鎏金簪。奈何媽媽當日為了多當些銀錢,竟只定下七日之期,她今兒個得了信兒趕忙拿了當票贖買,誰知到底還是遲了一步。
撂下一根銀釵,邢岫煙蹙眉而行,篆兒隨行一旁,見其心緒不佳也就不再放聲。
行不多遠,忽而有伙計攔住去路,道:“姑娘不妨來小店瞧一瞧?我家東主要南遷,店中首飾一律賠本發(fā)賣。”
篆兒頓時眼睛一亮,扯著邢岫煙道:“姐姐,咱們去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