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紈頷首應下,又被苗兒接了竹籃,便隨著其進得房里。
入得內中眼見陳斯遠竟坐在堂中,唬得李紈道:“遠兄弟傷勢未愈,怎地就下地走動了?”
陳斯遠哭笑不得道:“大嫂子啊,我只是傷了左肩,又不是傷了雙腿,哪里就不能走動了?”
李紈正色道:“雖是如此,可四下走動說不得便牽動了傷口……”
陳斯遠笑道:“我仔細些就是了……倒是又要讓大嫂子勞神,回頭兒蘭哥兒見大嫂子如此操勞,說不得便要怨我了。”
李紈道:“你為蘭兒險些喪命,我做這些……也是求個心安。除此之外,我也做不了旁的?!?/p>
眼見李紈滿是內疚之意,陳斯遠實在不知如何勸說,便只得由著她。
苗兒將瓦罐小心放在桌案上,掀開蓋子頓時香氣四溢。
陳斯遠掃量一眼,頓時心下哀嘆,又是這般大補之物……再吃下去,他可就要有肚腩了。
正待此時,外間便有蕓香嚷道:“五兒姐姐、苗兒姐姐,庫房撥了新紗幕與冰塊,我自個兒提不了,兩位姐姐快來幫手?!?/p>
苗兒與五兒應了一聲兒,緊忙出去幫手。
李紈還不曾走,見陳斯遠只一只右手實在不便,便上前為其鋪展了食盒,又尋了湯碗,用羹匙自瓦罐里舀了一碗蟲草參雞湯。
那湯方才還坐在灶上,自是滾燙無比。李紈原本還能忍著,誰知抬眼正對上陳斯遠的眸子,李紈忽而心下一亂,那湯汁自碗中溢出,霎時間疼得李紈撒了手。
稀里嘩啦,湯碗打翻,坐在桌案后的陳斯遠緊忙起身避開,那李紈失手之后生怕燙到陳斯遠,驚呼著也往前撲來,好巧不巧的二人正撞在一處。
“遠兄——額——”
陳斯遠身量頗高,李紈這一撲正撞在其懷里,那濃重的藥味兒之余,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男子氣息。李紈這幾日每晚入睡前都要翻看佛經(jīng),那好不容易方才壓下的心緒,霎時又被勾了起來。
“大嫂子可燙著了?”
陳斯遠說話之際,二人氣息攪在一處,李紈頓時紅了臉兒,心下暗罵自個兒不知檢點,緊忙退后兩步,囁嚅道:“你,你可燙著了?”
“無妨,只是衣襟上沾了些湯水,沒旁的事兒?!?/p>
“我……我……”
陳斯遠抬眼便見李紈耳尖泛紅,他又不是初哥,見此頓時愕然不已。那李紈抬眼與其對視一眼,頓時愈發(fā)慌亂,扭身便走,只留下一句‘我先走了’。
慌亂之際,李紈手足無措,本要抽出腰間的帕子擦拭沾染了湯汁的手,誰知手腳不利索,那帕子才抽出來便落在了地上。鬼使神差的,李紈只想逃離此地,竟不管那掉落的帕子,倉惶著快步行了出去。
陳斯遠略略蹙眉,到得門前拾起帕子,見其上只繡了翠竹,頓時撓頭不已——這是鬧得哪一出?。克故怯行┵\心,可至今也沒什么動作,怎么就將李紈嚇成這樣兒了?
不提陳斯遠,卻說李紈出得清堂茅舍,兀自遮掩不住羞紅的耳根子。一路快步而行,虧得此時正值午點的當口,園中只丫鬟、婆子,并無眾金釵。
她一徑到得稻香村前,面上方才緩和下來。與門前耍頑的賈蘭招呼一聲兒,待進得自個兒房里,立時捧了桌案上的佛經(jīng),連封皮都不曾翻開便咕噥道:“凡所有相,皆是虛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