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斯遠則轉(zhuǎn)頭尋了個包袱放在書桌上,將內(nèi)中瓶瓶罐罐一一碼放了。他學的是雀字門那一套,須得冒充王公貴胄、仕宦子弟,扮出一身貴氣不說,胸中也不能沒有半點文墨。
那四書五經(jīng)他雖不喜,卻也通讀過,余下附庸風雅的雜書更是時常翻閱。至于這小巧包袱里,裝著的則是其師父的秘傳幻術(shù)……或者說是害人、嚇唬人的戲法。
什么井中撈月、葉上開花之類的,不明所以的以為玄奇,實則拆穿了不值一提。
陳斯遠略略拾掇了,心想著這等物件兒回頭須得尋個箱子鎖起來,免得在外人面前漏了行跡。忽而察覺一旁的香菱沒了動靜,陳斯遠扭頭看過去,便見香菱捧著一冊書籍怔將起來。
陳斯遠起身踱步過去觀量一眼,便見那書冊乃是楊成、楊三山的《詩話》,陳斯遠心下微動,暗嘆這香菱果然是個慕雅女。
“這是楊三山的《詩話》,總計十卷,若無底蘊只怕瞧著晦澀。楊三山還有五卷《詩法》,你若想學作詩,可以從那一本入手?!?/p>
陳斯遠突然出聲駭了香菱一跳,其緊忙將書冊碼放在書架上,低聲說道:“大爺說笑了,我一個奴婢,哪里能學姑娘那般吟詩作賦?再說如今也遲了——”
話是這般說,可香菱卻目光灼灼、戀戀不舍的瞧著那書冊。
陳斯遠笑道:“心若有所向往,何懼道阻且長?才情這東西也不是高門大戶家中的姑娘才有,那富貴人家的姑娘有才情的又有幾人?你既然識字,得空多翻閱幾回,說不得過上幾年也能作出詩來呢?!?/p>
香菱扭頭,欣喜著看向陳斯遠,說道:“大爺許我翻看?”
(請)
n
陳大爺是個好人呢
陳斯遠道:“想看的話看就是了,你看過了也不會少一頁?!?/p>
香菱大喜過望,趕忙屈身一福道:“大爺放心,我一準仔細著,不會損了、污了頁碼。”
陳斯遠笑著頷首。
待主仆二人整理過,此時夜色已深。陳斯遠舟車勞頓今日方到京師,這會子禁不住哈欠連連。
香菱便小意殷勤著伺候著陳斯遠漱洗,又打了洗腳水來伺候著其沐足。
一邊蹲身揉搓著陳斯遠的雙腳,香菱一邊鶯聲燕語著雀躍道:“今兒個倉促了些,方才我去問喬嬤嬤要浴桶,喬嬤嬤說須得去庫房里翻找,待拾掇干凈怕是要來日才會送來?!?/p>
頓了頓又道:“熏籠倒是送了過來,可只送了十斤黑炭來,喬嬤嬤說那銀霜炭都是有數(shù)的,取用須得問過二奶奶。大爺放心,我明兒便去求平姑娘。”
陳斯遠莞爾道:“怎么聽著香菱好似很高興?”
揉搓雙腳的白嫩雙手一頓,香菱仰起小臉來抿嘴一笑,說道:“大爺是好人呢。”
許其翻閱書冊,學著作詩便是好人了?這丫頭的要求可真低。想來先前在薛家時日子過得并不順遂。
沐過足,陳斯遠歪在床榻上尋了本閑書翻閱,香菱先去將水倒了,又趕忙回來點了熏籠。
碳火升起,香菱蓋上罩子,又將些許檀香放在其上炙烤,如此過得些許時候便會滿室皆香。奈何那黑炭實在糟糕,方才燒起來便騰起黑煙來,莫說是熏籠邊的香菱,便是床榻上的陳斯遠也被嗆得咳嗽連連。
“這炭燒不得了,快挪出去。”
眼看香菱費力,陳斯遠干脆自床榻下來將那熏籠搬去了廳堂里,轉(zhuǎn)頭又開了門窗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