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兩班小戲、耍百戲的與親朋、堂客伴宿,鳳姐兒在內中事無巨細,一一料理。陳斯遠坐鎮(zhèn)前頭向南大廳,或迎賓朋到來,或四下巡視。
賈珍走通了戴權的關系,到底趕在發(fā)引前給賈蓉捐了個龍禁尉的官兒。于是新制的銘旌上便書寫著:大順誥封一等寧國公冢孫婦防護內廷紫禁道御前侍衛(wèi)龍禁尉享強壽賈門秦氏恭人之靈柩。
到得二十五日早間,吉時已到。
寶珠這才披麻戴孝出來,以未嫁女之禮摔喪駕靈,哭得撕心裂肺。
此時八公、賈家親朋故舊紛紛隨行送殯,大轎十來頂,小轎三四十,各色馬車百余乘,算上前頭各色執(zhí)事、陳設、百耍,浩浩蕩蕩,擺開來綿延出去三四里!
路上又有各家祭棚,這回連四王都派了人來路祭。行不多遠,發(fā)引隊伍忽而停下。陳斯遠在當間,只遙遙瞧見有一大轎停在一處祭棚,旋即便有管事兒的慌忙來尋家中主人。
不一刻賈赦、賈政、賈珍等紛紛上前與轎中人見禮,說過幾句話,又喊了寶玉上前。
陳斯遠暗忖,那人定是北靜王了。只可惜離得遠,聽不清此人聲音,倒是不好判斷此人是不是那日隔著屏風的貴人。
送殯隊伍停了好半晌,眾人才各歸其位,復又啟程。一路出了內城,外城又有賈政、賈赦、賈珍屬僚設的祭棚,這回送殯隊伍再不停歇,一路出了城門,徑直往西而去。
陳斯遠得了王熙鳳之請,前后照應,忙得腳不沾地。行了半日,忽有管事兒的來尋,道:“遠大爺,前頭有地方歇腳,是不是問問二奶奶?”
陳斯遠頷首,一撥馬首兜轉回來。先行問過邢夫人、王夫人等,二人都說不用歇息。陳斯遠這才來尋鳳姐兒,鳳姐兒思量著道:“行了半日,想是有女眷要歇腳更衣的,咱們快去快回,待歇息過了快些追上也就是了。”
陳斯遠應下,打發(fā)身邊小廝四下問詢,不一刻便有二十幾駕馬車往北而去,須臾便到了一處莊子。
陳斯遠先行一步,打發(fā)管事兒的清場,將莊中男子盡數(shù)趕到后頭,又派了小廝看顧著。
后頭二十幾駕車依次到得莊子里,丫鬟、婆子便攙扶內中女眷入屋舍內更衣。
陳斯遠剛安頓好后頭,轉頭回來便見寶玉、秦鐘兩個自鳳姐兒馬車里下來,與鳳姐兒言語一聲,便嘻嘻哈哈往四下游逛而去。
陳斯遠遙遙盯著那秦鐘,只暗忖此人到底知不知真相?瞧著這般沒心沒肺的,不像是知道啊。
待過得一盞茶光景,一應女眷盡數(shù)更過衣、解過手,陳斯遠張羅著重新啟程。一行加快速度,不一刻追上前頭大隊。
這下送殯隊伍不再耽擱,一徑往那鐵檻寺而去。
陳斯遠跟著安頓了停靈事宜,其后賈家眾人都在鐵檻寺安頓,唯獨鳳姐兒不便,早先與饅頭庵說好了留出兩間房來,便辭別了妯娌女親,領著寶玉、秦鐘往那饅頭庵而去。
陳斯遠眼見眾人安頓了,一徑往后頭邢夫人安頓處尋去。入得內中,陳斯遠只遞了眼神,那邢夫人便心領神會,蹙眉嚷道:“走了一路險些顛散了架子,如今這身上哪一處都疼。王嬤嬤去打了熱水來,苗兒往后頭去看看飯食,條兒去尋了油紙來,我瞧那窗子冷颼颼的灌風?!?/p>
王善保家的、苗兒、條兒紛紛應下,起身各去打理。
陳斯遠扭頭見三人出去,緊忙到得邢夫人身前,將個紙團塞給邢夫人,低聲道:“這東西偷著塞給寶珠,再替我傳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