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斯遠盤算一番,算是薛家的八千兩,如今也不過四萬兩出頭,因是笑著應(yīng)道:“好啊,那就八千兩。”
“???”薛蟠瞪著牛眼盯了陳斯遠半晌,忽而大笑道:“好,爽快!遠兄弟果然爽快,我再敬一杯!”
當下抄起酒壇潑灑而下,仰脖牛飲,那酒水順著臉面流淌而下,便是濕了衣襟也不管。
陳斯遠便笑道:“與其便宜外人,不如便宜熟人。薛兄存心交好,我又怎會故意拿捏?”
“哈哈哈——”薛蟠大喜過望,指著陳斯遠與柳燕兒道:“——如何?我先前便說遠兄弟一準兒能應(yīng)下,偏媽媽與妹妹恁多心思,非要當面勸說。”
柳燕兒便道:“早與大爺說過了,遠大爺是個爽利性子?!?/p>
薛蟠又是一番大笑,隨即意猶未盡道:“若依著我,家中余財不若一并投了,半年就得三成出息,天下間哪兒有這般穩(wěn)妥的營生?偏媽媽與妹妹顧忌多,莫非遠兄弟還能坑了我不成?”
“文龍兄記差了,是四成?!?/p>
薛蟠一擺手,道:“我又不是不識相的,怎能讓遠兄弟白忙一場?便是尋牙人典屋舍還要給些茶水呢。遠兄弟也別推拒,那一成只管拿著,不然我可就不痛快啦?!?/p>
陳斯遠打了個哈哈應(yīng)將下來,心思卻全在柳燕兒身上。這女子可不是個安分的主兒,這會子瞧著安分,誰知她存著什么心思?
易地而處,換做自個兒是柳燕兒,眼瞅著同行洗白了身份,如今成了哥兒,自個兒則成了侍妾,只怕時日一長心下也不會舒坦了。
當下酒宴上來,薛蟠心緒極佳,與陳斯遠連連推杯換盞。酒酣耳熱之際,又問起那閑趣書寓情形。
陳斯遠也沒瞞著,只道:“我只為揚名而去?!?/p>
薛蟠面上遮掩不住的厭嫌,道:“賊他娘,遠兄弟本就俊俏,還會作幾句酸詩歪詞,可不就入了那些姐兒的眼?遠兄弟不知,我求了璉二哥幾回,每回都被璉二哥打了哈哈敷衍過去,只說那閑趣書寓不好進。
卻不知,那里頭的女先生果然都是國色天香?”
陳斯遠思量了一番,那錦云、江月也就罷了,論相貌都比不過香菱,也比不過尤三姐。倒是那女冠伶韻雖性子偏冷,卻難掩風韻。
因是蹙眉道:“我才去一回,只見了兩位女先生,瞧著倒是尋常?!?/p>
薛蟠瞪著牛眼哪里肯信?搖頭道:“定是書寓欺負遠兄弟新來,那姿色上佳的姐兒躲在后頭沒出來,只打發(fā)品貌尋常的來唬弄人?!?/p>
這一說起閑趣書寓,薛蟠再往后便葷素無忌起來,越喝酒,這言辭越往那下三路去。陳斯遠不過略略附和幾句,便被薛蟠引為知己。
待柳燕兒又來斟酒,陳斯遠便見其指甲一抖,心下暗忖,果然來了!
那薛蟠一無所知,舉杯牛飲,不片刻腦袋一沉便伏案酣睡過去。
陳斯遠刻下酒意上臉,心下卻無比分明,便似笑非笑看向柳燕兒道:“這是好日子過不習慣了?”
柳燕兒笑道:“哥兒如今鮮衣怒馬,又要去黌門監(jiān),又結(jié)識了貴人。可憐我給個夯貨做了小,每日家費盡心思哄著,一個月下來不過才二兩銀子的脂粉錢。”頓了頓,壓低聲音道:“我這些時日越想越不對,哥兒當日與孫老往來,就不曾分潤了銀錢去?”
陳斯遠笑吟吟道:“分潤銀錢?如今能留得性命就不錯了?!?/p>
“嘁,”柳燕兒撇嘴道:“我也不多奢望,總要留一些體己傍身。若是來日有了孩兒,也好應(yīng)一時之急?!?/p>
陳斯遠干脆道:“沒有。”
柳燕兒乜斜一眼,說道:“哥兒是料定我不敢泄底?可就不怕來日我壞了哥兒的好事兒?”
陳斯遠面上古怪,笑道:“不若姐姐教教我,來日有什么好事兒?”
柳燕兒擺弄著指甲道:“這卻不好說了……比如哥兒自小被苛待傷了腎水,再比如哥兒從前給大戶人家做過契兄弟,再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