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斯遠笑著拱手:“托太太福,僥幸又得了頭名。湊夠了積分,已然自國子監(jiān)肄業(yè)?!?/p>
王夫人便笑道:“趕在這會子,遠哥兒想必是要秋闈下場?”
“正是,晚輩心中有些不自量力,也想著下場稱稱自個兒幾斤幾兩。”
王夫人頓時笑說:“遠哥兒才情誰人不知?我看這回,你定會榮登桂榜?!辈蝗蓐愃惯h謙虛幾句,王夫人又身子前傾,壓低聲音道:“只消遠哥兒得中,不拘誰攔著,你與林丫頭的婚事,我都會極力促成?!?/p>
王夫人能說出來,便已是允諾。陳斯遠心下不禁納罕,雖說不日便要將戴良拿下,可賴大還在,賴家在兩府樹大根深,王夫人哪兒來的底氣能作此保?
眼見其不解,王夫人壓低聲音道:“老太太存的心思,誰人不知?不過是兩好兒湊一好兒,讓兩個玉兒湊成一對??蛇@婚姻大事,素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兒有祖母做主的道理?”頓了頓,又道:“再者說,寶玉他舅舅前幾日來信也說了,寶玉的婚事不急,總要選一門妥帖的婚事才好?!?/p>
王夫人本就不是個有城府的,陳斯遠觀量幾眼便知這話只說了一半,只怕王子騰早就擇了一門親事來,說不得來日王夫人說將出去,便是連賈母也會改了心思?
當下陳斯遠自是鄭重謝過,心下卻不以為意。來日自個兒果然中了舉人,以黛玉的性子,這婚書自然就做了準。外間又有黛玉的老師賈雨村,此人眼看又要高升,賈家又如何敢開罪?
至于寶玉鬧騰……連賈母都得捏著鼻子認下,寶玉再鬧騰又能如何?
只是往后呢?婚書坐實了,黛玉年歲還小,自是要留在榮國府待嫁。榮國府入不敷出,說不得便要挪用林家家產(chǎn),到時眼看還不上,若是存了養(yǎng)死黛玉的心思該當如何?
此時就聽王夫人又道:“遠哥兒……那物件兒——”
王夫人說的自然是通靈寶玉,陳斯遠便道:“晚輩這幾日忙著課業(yè),實在無暇,待明日晚輩便往造辦處去催問。”
王夫人頷首道:“早一日晚一日本也沒什么,遠哥兒又要趕考,本不該勞動你。誰知昨兒個老太太突然問起那物件兒了,我好歹搪塞了過去。這再一再二的,不好再三再四——”
陳斯遠道:“太太安心就是,想來就算不是明日,過幾日那物件兒也做得了?!?/p>
王夫人聽他這般說這才放下心來,說過一會子,又命金釧兒取了茯苓糕來,陳斯遠這才起身告辭。
他徑直穿園而行,誰知才過閘橋,迎面便見寶姐姐佇立桃樹之下,一襲素凈衣裙隨風搖曳,待瞥見陳斯遠,寶姐姐略略頷首,旋即四下觀量了一眼,便朝著陳斯遠迎來。
陳斯遠快行幾步,到得近前道:“桃花早謝了,寶妹妹是在樹下等果子嗎?”
寶釵嗔怪著撅了嘴,道:“每回都說些讓人聽不懂的怪話……遠大哥此番又名列榜首?”
“僥幸?!标愃惯h笑著說。
寶釵道:“這般說來,來日遠大哥便要下場一試了?”
陳斯遠頷首,寶釵抿了抿嘴,探手道:“那香囊呢?”
陳斯遠一抖衣袖,手中便多了個香囊,卻拿在手里不給她,打趣道:“我拿了來便是我的,寶妹妹可不好往回討?!?/p>
寶釵哭笑不得,道:“不討不討……你且拿來。”
陳斯遠逗弄了一下,這才將香囊交給寶釵。便見寶釵打開香囊,將內(nèi)中薄荷腦取出,又塞了一小包物什入內(nèi),口中兀自說道:“此時還有蚊子,我換了薄荷腦,又添了幾味驅(qū)蟲的藥。”
將香囊交還給陳斯遠,寶釵仰頭面帶關(guān)切,低聲道:“你……用心就是了,還是頭一回下場,也不必太過苛求……”
陳斯遠戲謔道:“這般不看好我?”
“哪兒有?”遠處忽而傳來人聲,寶姐姐回頭張望一眼,癟嘴后退一步,旋即屈身一福:“待君折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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