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報登黃甲
中秋午后,本是驕陽懸天,誰知下晌時風(fēng)云突變。霎時間烏云漫卷、遮天蔽日。
初時狂風(fēng)大作,細雨淋漓,待頃刻,忽而便暴雨如注。
大格子巷小院兒中,因著花盆缺了一角,是以那暮春栽下的桂花樹不曾隨著晴雯搬去新宅。此時疾風(fēng)驟雨,轉(zhuǎn)眼便將那桂花打了個花落葉殘。
少一時風(fēng)雨之勢稍住,誰知過得須臾,又有拇指肚也似的冰雹砸落下來。
噼噼啪啪亂響中,那一株桂花樹枝搖葉動、花瓣零落,待風(fēng)雨過去,已然凋零、萎靡得不成模樣。
烏云卷過,夕陽斜照。
日光穿過雕花窗欞,悄然灑落在正房西梢間炕頭。
炕上錦被半掩,薛姨媽才從酣睡中悠悠轉(zhuǎn)醒。一頭云鬢凌亂地散落枕邊,幾縷發(fā)絲貼在汗津津的臉頰邊。
豐潤的手指緩緩抬起,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那惺忪間卻透著幾分別樣的韻致。
身旁衣裙散落,錦被略略覆了身形,露出一截白潤豐盈的小腿來,一對菱腳涂了鳳仙汁,又被一雙大腳裹挾揉搓。
薛姨媽意態(tài)慵懶,面上暈紅稍褪,略略動彈,身上的錦衣微微滑落,便露出那如雪般的螢柔,春光半掩,滿是風(fēng)情。
一只手作怪也似地探過來恣意揉捏,她卻倦怠著生不出反抗之心,只半睜開眼來嗔怪著往一旁白了一眼,又略略卷了被子,挪動間盡顯婦人的嫵媚與從容。
薛姨媽這會子只覺身心通透,什么兒女、家業(yè),通通都不去想,也懶得想。
回味方才,只覺倏忽半生不過是渾渾噩噩,這會子方才做了一回女人!
想那枕邊人年紀雖小,卻是個知冷知熱的,一時極盡溫柔,一時又粗魯蠻橫,直將自個兒折騰得忽而被拋至半空,忽而又驟然落地。
內(nèi)中滋味,自是不好言說。
面上暈紅逐漸褪下,薛姨媽抬眼忽而瞥見殘陽照在雪白墻壁上。恍惚了下,頓時悚然而驚。驟然扭身問道:“什么時辰了?”
陳斯遠道:“酉初一刻?!?/p>
薛姨媽眨眨眼,緊忙窸窸窣窣穿戴起來,拍開作怪的手,又嗔看了其一眼,口中兀自嗔道:“都這會子了,我,我須得回去了?!?/p>
陳斯遠側(cè)身而臥,手撐臉頰笑吟吟觀量著。便見薛姨媽三兩下穿戴齊整,又自袖籠里尋了個巴掌大的鏡子來,仔細整理了發(fā)髻,又將那累絲金釵插上。
待扭過來頭,薛姨媽咬著下唇,不禁又生出悔意來。
“你——”
陳斯遠豈容她反悔?不待其說旁的,便道:“我知你心思,只是來此世上一遭,不過倏忽幾十年。你早年相夫教子,如今又要擔負家業(yè),為那兒女前程考量,何曾為自個兒活過?
我也不奢求你撇家舍業(yè),只求三不五時的朝夕相處一日、半日……莫非你還不知我心意?”
這話落在薛姨媽耳中,頓時心關(guān)失守,那方才生起的一絲絲悔意消散了個干凈。探手撫了下陳斯遠臉頰,溫聲嗔道:“我又不曾說過反悔……倒是你,說不定過幾年便要厭嫌我人老珠黃了呢。”
陳斯遠便撐起身形來,輕輕將其攬在懷中,探手取了薛姨媽手中的圓鏡,將二人貼臉相擁的情形映在鏡中,貼在其耳邊笑著道:“你且瞧瞧,你如今哪里有一絲一毫的人老珠黃?”
薛姨媽往鏡中觀量,便見鏡中人面上白皙豐腴,眉宇含春,丹唇略帶嗔意,眼角那些許的尾紋竟鋪展了開來。這是自個兒?一副小兒女情狀,往外說便是二十七、八都有人信!
所謂女為悅己者容,這天下間的女子又有哪個不愛美的?訝然之余,薛姨媽自是知曉緣故,不禁又往后貼了貼,隨即仰起脖頸來,討要一般索了一吻。待回過神來,方才不情不愿的掙扎開,說道:“今兒個實在太晚了,我須得回去了?!?/p>
陳斯遠不依不饒道:“那你何時再得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