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挪步過來低聲喚了一嘴,薛姨媽笑著抬眼觀量,順手便將手中帕子撂在一旁,身子挪動便壓在了身下。她面上不動聲色,道:“我的兒,聽說云丫頭來了?”
“是,好似是老太太打發(fā)人接了來,云丫頭憋悶壞了,方才來府中就到處撒歡兒。”頓了頓,寶姐姐問道:“我觀量媽媽神色……可是有什么好事兒?”
好事兒?那可就多了。
十來日光景,薛姨媽借口盤賬、議親、聯(lián)絡(luò)老親,偷偷與陳斯遠(yuǎn)幽會了幾回。到底是見不得光的,二人便只能大格子巷那處一進(jìn)小院兒里私回。少了花前月下,更無漫步小徑、低語心事、眼神交匯、指尖觸碰。
于那床笫之事,薛姨媽原本并不看重,誰知遠(yuǎn)哥兒極有能為,每每便讓其身心通透,于是到得近前薛姨媽自個兒也不免沉迷其中。
心下這般想著,她面上不自查地翹了嘴角,露出一抹淺笑來,那白日里的癲狂便匆匆劃過眼前。
薛姨媽與寶釵說道:“確實(shí)有一樁好事兒……你哥哥的婚事定下了?!?/p>
“定下了?”寶釵頓時舒了口氣,道:“菩薩保佑,可算是定下了?!?/p>
曹郎中與薛家結(jié)親,自是要將薛蟠查個底兒掉方肯罷休。因著陳斯遠(yuǎn)獻(xiàn)計(jì)、奔走,來了一招釜底抽薪,那曹郎中查了查去,只查出薛蟠在京中多有紈绔之舉,除此之外并無劣行。
又念著那兩萬兩銀子,這才不情不愿的允了這樁婚事。
薛姨媽笑道:“可說是呢。定下十八日納彩,待親迎怕是要十月里了。”
寶釵便思量道:“聽聞那新嫂子極為賢惠,想來有其約束,媽媽總能少操一份兒心?!睂毥憬阈南滤剂恐?,哥哥婚事定下,那自個兒與遠(yuǎn)大哥的事兒何時能定下?
母女二人說了一會子曹家,寶姐姐便道:“媽媽不知,鶯兒方才與我說,近來府中流言四起。一則說姨媽好似有意撮合表姐與遠(yuǎn)大哥,一則又說大太太有意撮合遠(yuǎn)大哥與二姐姐?!?/p>
“還有這事兒?”
薛姨媽頓時蹙眉思量起來。那王云屏可不是個好脾氣的,姐姐王夫人怎么想著撮合這二人?
若遠(yuǎn)哥兒一時不查,沖著哥哥王子騰的聲勢應(yīng)下,只怕來日定會受了委屈。
姐姐王夫人想著親上加親,只怕到頭來不曾拉攏了遠(yuǎn)哥兒,反倒還會讓其心生厭嫌。
再者說了,若王云屏嫁了遠(yuǎn)哥兒,那自個兒又算什么?這姑侄女共侍一夫……便是遮掩下來,薛姨媽自個兒心下也別扭。
因是薛姨媽便蹙眉道:“這后者不好說,前者只怕作不得真。云屏什么性兒你又不是不知,你姨媽想著倆好兒湊一好兒,純純是好心辦壞事,就怕遠(yuǎn)哥兒來日心下生怨!”
寶釵頓時笑道:“我心下也是這般想的……就怕姨媽一時想不開。”
薛姨媽道:“得空我與她說說,料想轉(zhuǎn)頭也就熄了心思了?!?/p>
寶姐姐頷首,囁嚅著又道:“那媽媽,二姐姐與遠(yuǎn)大哥——”
若有可能,這會子薛姨媽恨不得自個兒嫁了去,又哪里瞧得上迎春?當(dāng)下?lián)u頭道:“遠(yuǎn)哥兒何等才?。慷媚镫m是個好脾氣的,可不免有些配不上遠(yuǎn)哥兒。”
寶釵心下大喜,不禁面上也噙了笑,口中卻道:“常言道娶妻娶賢,我看二姐姐極賢惠。”
薛姨媽蹙眉道:“賢在哪兒了?好歹是府中的姑娘,時常便讓嬤嬤、丫鬟欺負(fù)了去,連下頭的丫鬟、婆子都叫她二木頭。我看是當(dāng)不起一個賢字!”
寶釵心下連連頷首,不禁愈發(fā)熨帖了幾分。
就聽薛姨媽道:“這事兒不過是剃頭挑子一頭熱,都傳著大太太與你姨媽有意,可曾聽說過遠(yuǎn)哥兒怎么說了?再者說了,他才多大年紀(jì)?左右有林家姑娘做兼祧妻,那正室不如等遠(yuǎn)哥兒中了皇榜再仔細(xì)挑揀?!?/p>
寶釵頓時不高興了。陳斯遠(yuǎn)早說了明年春闈不下場,算算最早也要四年后才能下場,到那會子寶姐姐都十八了,哪里還等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