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出了艙室,晴雯便覺異味撲鼻。蓋因下層艙室憋悶,雖是冬日,可十來天下來也沾染了一身腥臭。
眾人便掩了口鼻,待人少了一些,這才自棧橋下來。
松江開埠不過一年,卻已現(xiàn)繁華跡象。這碼頭修得廣闊,泊位二十余,可容三萬石大船停泊,遠(yuǎn)處倉庫連綿,車馬人潮往來,又有連成片的新建鋪面。
這邊廂有力夫扛著大包布匹往船上運(yùn)送,那邊廂又有腳架、滑輪將大桶的香料、棕櫚油自船上卸下。
一時間眼花繚亂,惹得眾人矚目不已。
待好容易出了碼頭,小廝慶愈抹著額頭汗水抱怨道:“我的娘,這松江方才開埠,怎么瞧著比津門還要繁華幾分?”
陳斯遠(yuǎn)笑而不語,這便是松江稟賦所在了。一條長江往西能輻射到巴蜀,南北連通泉州、津門,又臨近蘇杭等手工業(yè)中心,簡直就是天生的物流中心,但凡和平時期,松江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富庶之地!
“誒??!”
身后晴雯一聲叫喚,陳斯遠(yuǎn)扭頭便見晴雯好懸栽在一旁。
“這是怎么了?”
晴雯苦著小臉兒道:“也不知怎地的,這在船上暈,下了船竟比在船上還暈!大爺,我,我是不是病了?”
哈?這是暈陸地了?
陳斯遠(yuǎn)哭笑不得,緊忙打發(fā)小廝慶愈尋了馬車,拉著眾人往城里尋了一家客棧投宿。
今日雖還早,卻是走不成了,陳斯遠(yuǎn)安置了小臉兒蠟黃的晴雯,便訓(xùn)了慶愈吩咐道:“去掃聽掃聽往杭州去的馬車,再去買一份邸報來。是了,方才見對面便有一家酒樓,過會子你拿一份菜單來,咱們今兒個就在客棧里用飯。”
小廝慶愈不迭應(yīng)下,趕忙跑去照辦。
陳斯遠(yuǎn)施施然落座床榻上,須臾便見香菱回轉(zhuǎn),笑著與陳斯遠(yuǎn)道:“大爺,我問伙計叫了熱水,咱們夜里也沐浴一番。”
“嗯,是該沐浴一番,不然渾身一股子魚腥味?!?/p>
香菱嬉笑著應(yīng)了,又鋪展行囊拾掇起來,一邊拾掇一邊哼唱有聲。松江距離蘇州極近,想著不日便能與母親團(tuán)聚,香菱自是心緒極佳。
過得半晌,小廝慶愈回返,拿了酒樓菜單子,說尋了兩家車馬行,都道后日才有空車往杭州去,隨即又買來的邸報交給陳斯遠(yuǎn),這才下去歸置。
伙計送了浴桶、熱水來,陳斯遠(yuǎn)寬衣解帶,哄著香菱一道兒進(jìn)到浴桶里,二人嬉鬧一番,陳斯遠(yuǎn)便抄起邸報觀量。
誰知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是又驚又喜。
那第二頁赫然寫著:遷浙江布政使賈化為江蘇巡撫!
一省巡撫,這可是從二品的大員!果然是朝中有人好辦事,這才幾年?賈雨村此人竟好似坐了火箭一般直飛沖天!
香菱正撩撥著熱水,見陳斯遠(yuǎn)鎖眉沉思,不禁問道:“大爺?”
“嗯?嗯……”陳斯遠(yuǎn)撂下邸報,笑著道:“咱們這回不用往杭州去了,徑直往蘇州去就是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