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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慶生兒刀光劍影（第6頁）

薛寶釵霎時間就變了臉色！薛姨媽不曾讀書，不知戲文里的門道，寶姐姐可是一清二楚！

那《劉二當衣》演的是裴度即將赴京趕考，路費不足，遣老仆裴旺到劉二當鋪，典當衣物。劉二為富不仁，因姐夫裴度之前來當過一個金釵，利息還未結(jié)清，劉二便將衣物扣下，抵為利息。劉二裝癡賣傻，插科打諢，六親不認，扣下衣服，搪塞裴旺。

鳳姐兒點《劉二當衣》，簡直是當面罵薛家了。薛家可是開有當鋪的，賈政便是薛姨媽的姐夫，跟裴度、劉二的關(guān)系一模一樣。鳳姐讓劉二在臺上丟丑，這與讓薛家丟臉有何區(qū)別？

再看賈母，老太太果然歡喜不已，寶釵便知這是賈母存心借鳳姐兒來惡心人。其意不外乎要趕薛家走。

寶姐姐可不是那等嬌滴滴的女兒家，自打斷了冷香丸，心下也是有脾氣的。錯非如今實在不好挑明與陳斯遠之情，她又何必賴在賈家不走？

賈母贊罷，又讓湘云來點。湘云雖小卻也是懂事兒的，趕忙讓薛姨媽、王夫人等先點。賈母便道：“今日原是我特帶著你們?nèi)?，咱們只管咱們的，別理她們。我巴巴的唱戲、擺酒，為她們不成？她們在這里白聽白吃，已經(jīng)便宜了，還讓她們點呢！”

此言一出，內(nèi)中頓時哄笑。寶姐姐面上賠笑，實則指甲已然陷在掌心。

白聽白吃說的是誰？這是生怕自個兒與媽媽聽不懂，干脆指桑罵槐啊。

史湘云后，黛玉點了一出。然后寶玉、迎春、探春、惜春、邢岫煙、李紈等都一一點了，接出扮演。

一折折戲唱罷，轉(zhuǎn)眼過了申時，眼看戲碼不多，賈母便又命寶釵點。

寶釵方才多飲了幾盞，這會子小臉兒紅撲撲的，當下便笑道：“承蒙老太太愛惜，為我作生兒，我今兒就拿個大，一回多點兩折?！?/p>

賈母自是笑著應(yīng)承，寶釵便點了《魯智深醉鬧五臺山》、《滿床笏》。

這前一折戲文，字面的意思是魯智深打死“鎮(zhèn)關(guān)西”鄭屠后在五臺山避難——說來與薛家相類——因不遵守佛門規(guī)矩，被趕出廟門時的一段唱詞，說的是魯智深“赤條條來去無牽掛”和“一任俺芒鞋破缽隨緣化”灑脫情懷與自尊。

內(nèi)里意思無外乎她薛寶釵可沒想過賴在賈家不走。

后一折《滿床笏》說的是郭子儀七子八婿皆位列公卿、滿門顯赫，明面上頌圣捧貴，實則暗藏機鋒——賈家看似滿門朱紫，實則上無郭子儀這等匡扶社稷之大能，下也無七子八婿這般賢良。

說白了不過是驢糞蛋子——表面光，內(nèi)里不過是一泡屎罷了！

寶玉還不知內(nèi)中門道，只撇嘴道：“只好點這些戲?！?/p>

寶釵笑笑沒言語，他便討了個就沒趣兒。對面的黛玉依稀瞧出不對了，掃量渾渾噩噩的寶玉一眼，干脆也沒放聲。

少一時兩折戲依次演起，賈母起初還樂呵呵瞧著，待那《滿床笏》唱到一半兒，老太太忽而覺出不對來。

當下暗惱著瞥向?qū)氣O，便見寶釵面色嫻靜，正淺笑著看向戲臺。

賈母頓覺火氣升騰，只覺終日打雁反被鵲兒啄了眼！原先只道寶釵是個慣會裝模作樣扮嫻靜的，誰知內(nèi)里竟也是個不饒人的！

偏生這會子已然入夜，戲臺眼看就要撤了，賈母就算想罵街也沒了法子。老太太一時憋悶，臉色便愈發(fā)不對。

一旁湘云察覺不對，趕忙道：“姑祖母這是怎么了？”

賈母強笑道：“許是一時高興，多飲了幾杯之故?！鞭D(zhuǎn)而又與薛姨媽道：“姨太太可是養(yǎng)了個好女兒啊?！?/p>

薛姨媽雖后知后覺，這會子也瞧出不對來，當下心中叫苦不迭，嘴上卻笑著含混過去。

這內(nèi)中除了幾個小的，又有誰是傻子？王夫人不知是喜是憂，李紈鼻觀口、口觀心，鳳姐兒更是心驚肉跳。

說來事端還是她挑起來的，若真有個不對，到頭來埋怨豈不是要落在她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