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玉頓時呵斥道:“哪里學(xué)的話兒?再敢胡吣,便罰你寫一百大字!”
蕓香頓時鵪鶉也似一縮脖子,委屈道:“我,我是學(xué)那些仆役說的話兒,往后再不敢了?!闭f著又可憐巴巴看向陳斯遠。
陳斯遠哈哈一笑,低聲道:“念在你初犯,這回扣一串錢……嗯,方才那信兒,下月賞你兩串錢?!?/p>
“誒嘿嘿,多謝大爺,多謝大爺?!笔|香千恩萬謝,蹦蹦跳跳而去。小丫頭心下門兒清,什么初犯、處罰,不過是幌子罷了,大爺不過是尋了由頭賞自個兒一串錢而已。
紅玉頓時好生無奈,與陳斯遠道:“大爺就嬌慣著吧,只怕往后一準(zhǔn)兒養(yǎng)出個野丫頭來?!?/p>
陳斯遠笑著扯了紅玉哄勸一番,直待紅玉嬌喘吁吁方才放其而去。待進得書房里,陳斯遠心下暗忖,如今身家不愁,有美相伴,若要守住這般良辰美景,還須得用心攻讀啊。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三年下場一舉中的那是最好不過,三年再三年也無妨,可時日拖延太久就不妙了。
因是陳斯遠懶散月余,終于重新抄起書本研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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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細雨綿綿,清堂茅舍再無旁的事兒。榮國府中卻不安寧,下晌時寶玉的寄名干娘馬道婆來了一遭。
先是裝模作樣做了法事,包管寶玉臉上不日痊愈,后又哄得賈母捐了香油。待往各房問安過后,轉(zhuǎn)頭兒又去了趙姨娘房里。
那趙姨娘因母子兩個被王夫人揭了面皮,心下正氣惱著呢。那馬道婆往來勛貴人家,自是煉就一身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
略略挑撥,便引得趙姨娘好一番腹誹。馬道婆正心下不滿,此番只哄了每天五斤香油,這夠干什么的?
眼前這趙姨娘本就是個蠢的,往來這些年,那體己銀子倒是大半進了自個兒口袋。因是又是一番攛掇,趙姨娘便咬牙舍了好處,又被催逼著寫了欠條,馬道婆這才從褲襠里掏出十個紙鉸的青臉白發(fā)的鬼并兩個紙人來,悄然與趙姨娘叮囑一番,這才拿了好處施施然而去。
馬道婆前腳一走,趙姨娘便犯了尋思。這年庚八字倒好說,各處主子每年都要慶生,不用尋人掃聽趙姨娘也記得。只是這物件兒須得放在寶玉與鳳姐兒枕頭下……這卻讓趙姨娘犯了難。
她自個兒不好出面,身旁兩個丫鬟,不拘是小鵲還是小吉祥兒都不得用。思來想去半晌,倒是有個人浮上心頭。
趙姨娘越琢磨越對,便尋了香囊將物件兒分作兩份,捱了半晌才見彩霞來尋賈環(huán)。兩個小的正嘀嘀咕咕說著話兒,趙姨娘便僵笑著來尋,道:“彩霞,你且來我房里來?!?/p>
賈環(huán)也要跟進來,立時被趙姨娘攆走:“去去去,且去外頭耍頑去,我與彩霞說要緊事兒呢。”
賈環(huán)碰了一鼻子灰,嘟嘟囔囔腹誹之余,撒歡兒也似自去園子里耍頑。
待內(nèi)中只余趙姨娘與彩霞,那趙姨娘強忍著如潮心緒,板著臉道:“彩霞,我且問你,我待你如何?”
彩霞納罕道:“姨娘怎么說起這個?”
“你別管,你只說待你如何就好?!?/p>
趙姨娘私底下早就允了彩霞來日給賈環(huán)做姨娘,因是彩霞便道:“姨娘待我自是好的?!?/p>
“好!”趙姨娘深吸一口氣道:“我如今有一樁要緊事要你去辦,若是做得好了,來日你這姨娘包管比那平兒還風(fēng)光?!?/p>
彩霞眨眨眼,沒言語。
趙姨娘又鬼鬼祟祟尋了兩個香囊遞過去,道:“你尋機將這物件兒塞在寶玉、鳳丫頭枕頭下——”
彩霞頓時嚇得渾身哆嗦:“這,這……姨娘?”
趙姨娘蹙眉教訓(xùn)道:“你怕什么?出了事兒自有我擔(dān)著!你放了此物,尋了由頭告假兩日,誰還能疑心到你頭上?再說了,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成與不成就看這一回。你來日是想跟著環(huán)兒吃香的喝辣的,還是搬出府去過苦日子?”
彩霞咬著下唇蹙眉思量。她與金釧兒不同,極厭嫌寶玉那招蜂引蝶的性兒!如她這般的丫鬟,到了年歲或是抬姨娘,或是配小子。且不說彩霞與賈環(huán)早有私情,便是沒有,她又豈會甘心來日去配了小子?
她早就私底下投靠了趙姨娘,眼見趙姨娘面色凝重催逼不已,情知這回若是不應(yīng)下,來日姨娘定沒了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