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盼著近朱者赤,來日蘭兒也能學著遠兄弟那般出類拔萃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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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陳斯遠無事一身輕,自稻香村出來信步而行。因兩日沒見寶姐姐,陳斯遠心下自是想的,遙遙又瞧見瀟湘館與綴錦樓,他心下又想起了林妹妹與表姐來。
于是忽而自嘲一笑,暗道還是此時好,若換在前一世,他這般三心二意,只怕早被人掛起來用吐沫星子淹死了。
此時他才轉(zhuǎn)過蓼風軒,正思量間忽而便聽自藕香榭里傳來熟悉的聲音道:“你這兩日總尋大嫂子,可是有事兒?”
陳斯遠停步看將過去,便見那曲折竹橋盡頭,一襲素凈身影俏生生立在藕香榭門前。面上嫻靜,一雙水杏眼似笑非笑,陽光潑灑下來,廊檐遮了半數(shù),余下的半數(shù)剛好照在其身前金瓔珞上,晃得金燦燦一片,于是那素凈里便多了幾分光彩。
仔細端詳,又見寶姐姐面上那嫻靜里藏著幾分宜嗔宜喜,端地一副小兒女情狀。陳斯遠莞爾,移步過來,順勢與寶姐姐進了藕香榭。
此時業(yè)已仲春,為免日頭曬到水榭中人兒,那四下便垂了竹簾。內(nèi)中只鶯兒一個擺弄著絡(luò)子,見了陳斯遠笑著起身一福,又極為識趣地往游廊里偏腿坐下,一邊打絡(luò)子一邊望風。
陳斯遠便道:“只寶妹妹自個兒?”
寶姐姐落座道:“先前三妹妹、四妹妹、云丫頭都在,這會子食困,都回去小憩去了?!睂毥憬銢]說的是,若不是鶯兒掃聽得陳斯遠來了稻香村,寶姐姐這會子也回蘅蕪苑去了。
陳斯遠笑著頷首,道:“大嫂子那兄長來者不善,妹妹也知我那膠乳營生多虧了大嫂子幫襯,于情于理我都要援手一二。”
“原來如此,”風吹簾動,寶姐姐捋了捋鬢間吹過來的發(fā)絲,不禁納罕道:“我卻不知大嫂子竟然這般有錢?!?/p>
陳斯遠笑著嘀咕道:“妹妹怕是忘了那國子監(jiān)監(jiān)照,每份一兩七錢,每年八十多萬份,李祭酒不貪不占,單是這監(jiān)照分潤每年就是幾萬銀子。當日兩家聯(lián)姻,一則改換門庭,二則……未嘗沒有覬覦大嫂子陪嫁之意?!?/p>
寶釵這才恍然點點頭,與陳斯遠目光一觸,面上便有些欲言又止。
陳斯遠道:“那日我走的匆忙,妹妹與姨太太是如何說的?”
寶姐姐笑道:“還能如何說?只說心下厭煩了那金玉良緣,道了一番委屈,又說早有你那法子,如今也不用我服了冷香丸去與寶兄弟往來。媽媽為難一番,到底還是應了……說是來日尋了姨媽問個清楚,若還是推諉,那便由著我自個兒另尋旁人?!?/p>
陳斯遠便故作不耐道:“姨太太何必明知故問?太太如今什么心思誰人不知?不過是想著娘娘來日晉了貴妃,寶玉便成了國舅老爺,自是要選一樁門當戶對的姻緣。先前那勞什子金玉良緣,自是能推諉便推諉了?!?/p>
寶姐姐便反過來勸說道:“你也不用急,左右不過月余光景。待媽媽失望而歸,她往后自然也就不管著我了?!?/p>
因心下親近,寶姐姐不自查地探手輕推了陳斯遠兩下,陳斯遠順勢便擒了柔荑,蹙眉說道:“這般行事實在不爽利,若依著我,我徑直登門尋姨太太說個分明就是了。”
寶姐姐便嗔怪道:“偏你每回見了我都急躁,也不知急躁個什么勁兒?!?/p>
陳斯遠眨眨眼,低聲道:“自是急著抱得美人歸?!?/p>
寶姐姐頓時俏臉泛紅,又嗔道:“也不差這些時日……你有這心思,莫不如潛心攻讀。我見你又是忙碌營生,又是四下幫襯,這幾月只怕功課都荒廢了?!?/p>
陳斯遠叫屈道:“我自有凌云志,只是受不得那清流苦日子,這才想著入仕前憑著能為賺夠銀錢……不然來日總不能叫寶妹妹隨著我過苦日子吧?”
寶釵心下熨帖,口上卻道:“你只管經(jīng)濟仕途,家中自有我來打理。我雖比不得你有陶朱之能,可自問也能謹守家業(yè)……還有那百草堂,一年下來總有個萬余兩銀子,怎么還不夠花用的?”
陳斯遠笑著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啊,那百草堂全靠著秘藥維系,說不得哪一日方子外泄,那營生就無以為繼了呢?!?/p>
寶姐姐一琢磨也是,轉(zhuǎn)念一想,便是那營生無以為繼了,總能賺個幾萬兩銀子出來,再如何也夠一輩子嚼裹了。抬眼觀量陳斯遠,心下不禁暗忖,他賺這般多銀錢,是想著養(yǎng)狐媚子吧?
寶姐姐雖心下吃味,卻只當尋常。這世道本就如此,圣人三宮六院,大戶人家妻妾成群,有能為的男子本就該多吃多占。便說此時,也就是陳斯遠寄居榮國府,將那一桿子沒起子的擋在了門外。若換個地方,那要將自家女兒送來做妾的,只怕能踏破門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