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事
寶姐姐轉念一想又覺不對,媽媽如今還未歸,又哪里得空潑灑銀錢?說不定便是有心人攪風攪雨?
寶釵便問:“可曾問過這風聲打哪兒傳出來的?”
鶯兒癟嘴道:“我光顧著氣惱了,倒是不曾細問。姑娘稍待,我這就去掃聽!”
鶯兒扭身要走,又被寶釵喚住:“且慢,”略略思量寶姐姐嫻靜道:“倒也不必了?!?/p>
寶姐姐轉念一想,此一番沒準壞事變好事兒呢。姨媽王夫人一直含糊,既不肯應承,又不曾推諉,若過些時日媽媽去問,只怕依舊不能得了準信兒。莫不如讓這流言蜚語催逼一番,說不得還能得了姨媽準話兒。
“姑娘?”鶯兒費解。
寶姐姐看向她嫻靜道:“所謂流言蜚語,不過是些沒起子的胡亂說道,咱們不去理會,來日必不攻自破。罷了,你也別去掃聽,免得沾染上一身騷?!?/p>
鶯兒只得悶聲應下,閑坐一旁暗自賭氣。
寶姐姐又思量著,此番流言起得突然,說不得……不會,陳斯遠必不會當了真。左右過幾日又要往外頭處置膠乳賬目,到時候自與他說個分明便是了。想起前一回情形,寶姐姐禁不住又俏臉兒泛紅,咬著下唇面上噙了笑意。
待想起羞人之處,不覺心火升騰,竟引得咳嗽連連?;5铭L兒吵著要去取冷香丸,寶姐姐好說歹說方才叫住。
她心下自知,自個兒這毛病乃是什么情由,想來待來日成了婚也就好了。(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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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姐姐如何暫且按下不表。
卻說陳斯遠那日往新宅而去,因尤三姐不知內(nèi)情,只當前日晴雯初識人事兒,便與尤二姐推說身子乏了,獨留晴雯伺候陳斯遠。
那晴雯得償所愿,不由得愈發(fā)盡心。夜里趕了鸞兒去曲嬤嬤處,與陳斯遠一道兒同床共枕,難免情如火熾,興若酒狂。繾綣一番,待力怯魂消方才雙雙安歇。
轉天一早,陳斯遠便被小鸞兒恨上了,任憑其拿了糖果、點心收買,小姑娘只是哭喊著叫嚷其是壞人。
晴雯羞得沒臉兒見人,緊忙扯了鸞兒去耳房里教訓,自不多提。
陳斯遠略略小憩,待用過早飯,因想著與薛姨媽之約,臨近辰時便往那大格子巷而去。
待見了薛姨媽,少不得一番云雨、兩廂恩愛。又好生哄勸了薛姨媽一番,這才施施然回返榮國府。
及至下晌,因讀書煩悶,陳斯遠又往園中游逛。誰知此番才上沁芳閘橋,遙遙便見那凹晶溪館前的桃樹下,坐著個嬌小嫽俏身形,這會子正捧了書卷蹙眉研讀,身旁還放置著小巧花鋤。
林妹妹又來葬花了?
前一回本想去瀟湘館造訪,誰知黛玉去了蘅蕪苑,此番倒是正巧撞見。陳斯遠拿定心思便過了沁芳閘橋,待行至近前,眼見黛玉讀得入神,陳斯遠心生戲謔,不禁躡足而行。
到得黛玉身前,忽而出聲道:“妹妹瞧什么呢!”
“誒??!”唬得黛玉手忙腳亂,慌亂之際書卷落在地上,身子更是險些自青石上掉落下來。
陳斯遠早有準備,緊忙探手去扶,只任憑黛玉抓了其胳膊,并不曾有輕薄之舉。
黛玉好不容易抓了其胳膊穩(wěn)住身形,待瞧清楚來的是陳斯遠,一雙罥煙眉頓時微微蹙起,開口嗔道:“神出鬼沒的,嚇死個人,遠大哥也不知提前出個聲兒!”
陳斯遠笑道:“剛過了橋便喚了妹妹幾聲兒,偏妹妹讀書入迷沒聽見,怎地反倒怪起我來了?”
“是么?”黛玉的確入了迷,便只當自個兒沒聽見。忽而想起掉落的書卷,正待彎腰去撿,誰知陳斯遠卻先一步將那書卷拿在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