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忽而聽得‘嗤’的一聲笑,抬眼便見邢岫煙掩口而笑。
二姑娘這才放下活計起身道:“邢姐姐怎么來了?”
邢岫煙笑道:“我來尋二姐姐手談?!?/p>
夏日漸長,此時臨近酉時末,外間卻不過是日薄西山。
二姑娘不禁苦笑道:“險些就要死了,我如今哪里還有心思手談?”
邢岫煙笑道:“這卻不好說了,說不得二姐姐下著下著就有心思了呢?”
迎春聽得邢岫煙話中有話,這才抿嘴應下:“也罷,那就擺棋枰?!?/p>
邢岫煙湊過來幫手,說道:“怎么不見司棋、繡橘兩個?”
迎春與其對視一眼,欲言又止。因是前番迎春連夜求了賈母,得了賈母準許多留兩年,那兩個丫鬟自然是惱了的。
司棋這會子都十八了,繡橘也十七了,再多留兩年,說不得到時便要去配了小子,哪里還做得了陪房丫鬟?
邢岫煙見其無言,便笑道:“二姐姐不必掛懷,那華嚴經(jīng)有云:放下執(zhí)著,方得自在?!?/p>
二姑娘迎春苦笑一聲兒,只擺了棋枰道:“咱們還是下棋吧?!?/p>
二人各執(zhí)黑白,果然一手接一手的下了起來。二姑娘心浮氣躁,難免棋盤上盡顯殺伐之氣;邢岫煙一如既往,那棋子下得毫無煙火氣。
眼看棋至中盤,忽而聽得腳步聲噔噔,邢岫煙便戲謔一笑,道:“罷了,不若封盤?我看今兒是下不成了?!?/p>
二姑娘迎春正納罕間,忽而便見繡橘急匆匆歡喜著跑來,道:“姑娘,姑娘!額……”瞥見邢岫煙也在,這才止住話頭兒。
邢岫煙笑著起身,與迎春道別,飄然下樓而去。
繡橘也顧不得去送,只扯了迎春道:“才得了信兒,寶姑娘方才去了怡紅院,與寶二爺說了,她與遠大爺并無旁的瓜葛。”
“嗯?”迎春心緒一蕩,一顆心禁不住怦然而動,忙問:“果真?”
“千真萬確!”
迎春細細思量,八成是下晌時寶玉得知了真相,這才去尋寶釵對質(zhì)。寶釵一時氣惱松了口,于是惹得寶玉失魂落魄。
想來下晌時太太定是求了薛家母女,方才有了此一遭?
那寶釵所言……大抵是虛言,可于迎春而言,未嘗不是指望!
君未娶、我未嫁,寶釵既然能扯謊,自個兒何不來個揣著明白裝糊涂?薛家如此反復,焉知來日不會出了旁的錯漏?說不得,到時候自個兒就苦盡甘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