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堂茅舍。
尤三姐、尤二姐領(lǐng)了丫鬟,隨著香菱快步到得院兒前,門前紅玉拄著拐杖來迎,幾個女子俱都是眉頭緊蹙。
尤三姐問道:“怎么樣了?”
紅玉道:“大爺一早兒就退了燒,太醫(yī)給換了藥,說是傷口發(fā)炎了,不大好……這會子大太太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呢?!?/p>
話音落下,就聽內(nèi)中邢夫人高聲道:“那勞什子法源寺的大和尚真?zhèn)€兒拿大,我就不信拿了大老爺?shù)奶尤?,那些賊禿還敢推拒!”
旋即又有寶姐姐低聲道:“大太太……也不是大和尚推諉,實在是這陳芥菜鹵效用因人而異,早年便有不少人得了此物給病人用了,誰知不曾起了效用,反倒害了性命去……從此法源寺便立下規(guī)矩,有佛緣者才能得此物。”
尤三姐朝著紅玉點點頭,當(dāng)下邁步進了院兒,待進得正房里,又聽邢夫人道:“都是陳芝麻爛谷子的規(guī)矩……罷了,明兒個我打發(fā)璉兒帶著哥兒走一趟法源寺就是了?!?/p>
床榻上的陳斯遠笑道:“姨媽,不用勞煩璉二哥,我如今能走能動的,自個兒走一趟就是了。”
“你甭管了?!?/p>
邢夫人話音落下,瞥見尤三姐、尤二姐,見二者俱都掛心不已,當(dāng)下略略蹙眉也沒多說什么。只叮囑了幾句,便起身領(lǐng)了條兒回轉(zhuǎn)。
刻下內(nèi)中只寶姐姐、邢岫煙兩個,先前三春、黛玉都來瞧過了,怡紅院打發(fā)了寶蟾來瞧,綺霰齋打發(fā)了襲人,余下鳳姐兒、李紈等都親自來瞧了一回,奈何此間逼仄,眼看來人絡(luò)繹不絕,三春等這才先行告辭而去。
待邢夫人一去,尤三姐自是撲在床榻前抹淚不已,尤二姐便尋了寶姐姐獻言。
陳斯遠笑著安撫了尤三姐幾句,自個兒精神懨懨的,只覺渾身無力。他暗自思量,這傷口發(fā)炎料想是因著細菌感染?陳芥菜鹵既融了青霉素,想來定有效用。
只是大和尚們只怕將青霉素與亂七八糟的霉素一股腦的融于鹵汁,趕上倒霉的過了敏,可不就要一命嗚呼?明兒個去那法源寺,陳芥菜鹵自是要求的,可長了青霉的芥菜才是陳斯遠的目標(biāo)。
他自個兒仔細采用一些,說不得毒性比那陳芥菜鹵還低呢。
尤三姐哭了一會子,起身說道:“我與二姐這就去法源寺,說不得我們兩個就有佛緣呢?!?/p>
邢岫煙在一旁道:“既如此,我也去試試吧?!?/p>
邢姐姐佛道之說都有翻看,想著沒準(zhǔn)兒自個兒也有些佛緣呢。
陳斯遠出言攔阻,奈何這會子卻沒人聽他的,寶姐姐仔細叮囑一番,便送了三女一道兒而去。
這日陳斯遠昏昏沉沉,便是李紈送來的飯食也食不下咽。至下晌,陳斯遠昏昏沉沉睡下。寶姐姐守了一會子,眼見陳斯遠又發(fā)了燒,趕忙與香菱一道兒在其腋下、手足心擦拭烈酒。
至傍晚時,邢岫煙郁悶回返,言道她與尤二姐、尤三姐走了一遭法源寺,奈何大和尚相看過都說無緣,只得無功而返。
寶姐姐也是苦悶不已,只暗暗期盼明日陳斯遠親自前去,能入得大和尚的法眼。
這邊廂暫且不提,卻說那稻香村里的李紈一直掛著心。
晚飯時李紈打發(fā)了素云去送飯,待其回轉(zhuǎn),將邢岫煙等無功而返之事說了一遭,李紈頓時蹙眉不已。
那素云便道:“奶奶,明兒個遠大爺要親自去,既如此,奶奶是不是就不用——”
話音還沒落下,李紈便搖頭斷然道:“不可!佛緣一說真假難辨,我親自走一趟,說不得還能多一些機會?!?/p>
素云眨眨眼,趕忙道:“是我想差了?!?/p>
素云、碧月兩個都瞧出來李紈為陳斯遠掛著心,心下只當(dāng)自家奶奶感念遠大爺活命之恩,倒也不曾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