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媽便在一旁搖頭道:“到底還是不夠周全……”
鳳姐兒咬著下唇不言語,賈母更是一言不發(fā)。王夫人與薛姨媽之意,不言自明,自是奔著那掌家一事而來。
賈母好不容易將掌家事宜交給鳳姐兒,又豈會半途而廢?
當(dāng)下心思一轉(zhuǎn),唬了臉兒道:“鳳丫頭你再如何說也是難辭其咎。念在你是初犯,革去三個月錢糧,若再有下回,這掌家的差事你也別管了,先將后宅的事兒管周全了再說。”
那下頭的王夫人頓時瞠目。誰想到老太太竟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正待說什么,賈母就道:“家門不幸,我如今頭疼的緊,你們也不用留著了,都散去吧!”
說罷扶了大丫鬟琥珀,唉聲嘆氣便往梢間回轉(zhuǎn)。
王夫人霍然而起,正待開口,便被薛姨媽一把拉住,又連連朝其使眼色。王夫人情知這會子不好再鬧,且方才老太太留了個口子,說是下回再犯便要革了鳳丫頭的差事……
恰好她知道鳳姐兒放債之事。
王夫人心知鳳姐兒不足為懼,自個兒真?zhèn)€兒要應(yīng)對的乃是背后的老太太。于是暗自深吸了口氣,朝著薛姨媽點點頭,這才笑著與鳳姐兒道:“鳳丫頭往后可須得仔細些?!?/p>
鳳姐兒心下自是惱恨不已,低聲回道:“太太教訓(xùn)的是,這吃一塹長一智,往后我可不敢胡亂信人了?!?/p>
王夫人點點頭,便與薛姨媽相攜而去。鳳姐兒瞧著兩位姑媽背影,頓時氣得胸口起伏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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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陳斯遠早已回返清堂茅舍,這會子被小惜春叫了來,如今正在凹晶溪館賞魚兒。
他將工坊轉(zhuǎn)給黛玉之事,連夏金桂都掃聽到了,三春等自也知曉了。
探春便以此打趣黛玉,羞得黛玉紅了臉兒,緊忙尋了由頭逃也似的回了瀟湘館。轉(zhuǎn)頭兒探春又贊嘆道:“此事,也就是遠大哥能做得出來?!?/p>
陳斯遠擺手遮掩道:“一則實在是有心無力,三妹妹也知我要讀書;二來嘛,我也的確喜歡那本《嘉泰普燈錄》?!?/p>
探春與迎春、惜春對視一眼,俱都掩口而笑,心下又哪里肯信?
那嘉泰普燈錄雖是宋本的,可又不是出名的孤本,外間能值個幾百兩銀子也就是了,可那工坊陳斯遠自個兒還要往里砸不少銀錢呢,這番話又能瞞得了誰去?
二姑娘正要說起旁的來,忽而有蕓香一路叫嚷著跑來。
到得內(nèi)中也不避人,叫嚷道:“大爺大爺,可了不得啦,老爺興師動眾領(lǐng)了好些仆役出了門兒,說是要拿了賈芹問罪呢!”
陳斯遠驚愕不已,仔細思量一番,頓時恍然:是了!賈政才升了學(xué)政啊,鬧出賈芹這等事兒來,這好不容易到手的清流帽子,可不就要不保?賈政素來以清流自居,暗恨自個兒是濁流,以他的性子,真真兒是誰要壞了他轉(zhuǎn)清流的好事兒,便要與其拼命啊。
仔細問詢一番,奈何蕓香所知不多,只說了前頭具體情形,至于榮慶堂如何,蕓香是一概不知。
主仆一問一答,聽得三春俱都蹙眉不已。
迎春就道:“如今還不好說,等二叔回來了再去探尋吧。”
探春先是點點頭,又蹙眉搖頭不止。
反倒是小惜春早先與智能兒交好,與往來的比丘尼都能說得上話,倒是知道一些內(nèi)情。于是便冷笑道:“那賈芹將好好兒的庵堂折騰得烏煙瘴氣,我早知其有這么一天。且等著吧,二叔既著了惱,此事定不會輕飄飄揭過!”
那一旁沉吟不語的陳斯遠這會子自是心下雀躍。本道是一舉兩得,誰知漏算了賈政竟有意外之喜,此番不是一舉兩得,而是一舉三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