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孽償
陳斯遠心下玩味,抬眼便見邢岫煙星眸中滿是贊賞之色。邢岫煙心下暗忖,自個兒出的主意,表弟果然聽一耳朵便知內(nèi)情,果然是個聰慧的。
又見其沉吟不語,邢岫煙便道:“可是有什么不妥之處?”
陳斯遠搖搖頭,心下暗忖,若是王夫人拿定心思要吞了常家家產(chǎn),便是妙玉避出去又如何?原文中鳳姐兒借了賈璉的名頭都能包攬刑訟,更遑論背靠元春與王家的王夫人?
妙玉身似浮萍,不消旁的,只順天府的小吏便能將其拿捏了。
陳斯遠避而不答,只問道:“表姐上回說再不管了,怎么這回又發(fā)了善心?”
邢岫煙道:“我本不想管的,誰知她打發(fā)人來求我?!?/p>
陳斯遠笑道:“她那性子也會低頭?”
邢岫煙笑道:“只怕這回低了頭,往后便再也不會見我了。”
是了,這才是妙玉能干出來的事兒。陳斯遠挑開包袱皮略略瞧了瞧,便見一尊點犀喬,一尊成窯五彩小蓋鐘,另有一只汝窯葵口筆洗。其余各物,無不是宋、明珍品。
陳斯遠暗自思量,一則他不好推拒了表姐;二則,亂世黃金、盛世古董,這些物件兒若是留在手中,說不得來日還能增值?
細細思量一番,陳斯遠便將包袱皮蓋上,說道:“虧得你送了來,不然若是帶去綴錦樓,來日風聲傳進太太耳朵里,只怕沒表姐好果子吃?!?/p>
邢岫煙囁嚅一番,關(guān)切道:“送至你處……可有關(guān)隘?”頓了頓,又道:“我方才來時仔細瞧過,四下并無人瞧見,東角門的秦嫂子也不在。”
陳斯遠笑道:“便是瞧見了也無妨,太太如今一心與二嫂子斗法,只怕沒心思來對付我?!?/p>
邢岫煙聞言這才暗自舒了口氣,又嘆息道:“本道還那幾年教導之情,誰知越幫越麻煩,早知如此,我就該做個冷心冷肺的,也免了這許多煩擾,更不會牽連了你?!?/p>
陳斯遠忍不住擒了柔荑,說道:“這等小事兒表姐無需過慮,我自會妥當處置了。”
邢岫煙低聲應(yīng)下,眼見陳斯遠目光灼灼,她略略赧然,到底趁著四下無人湊過去奉上香吻。二人略略親昵,邢岫煙擔心惹人生疑,這才緊忙告辭而去。
待送過邢岫煙,陳斯遠回房換了一身皂衣,提了那包袱便又出了門兒。
臨近中秋,早晚天寒。陳斯遠一路過得沁芳閘橋,正待往北兜轉(zhuǎn),誰知遙遙便見一隊提著燈籠的婆子往這邊廂巡來。
陳斯遠略略蹙眉,干脆一路往西,繞行過省親別墅再往北。這省親別墅三面綠水環(huán)繞,西面又有柳堤遮掩,最是隱蔽。他一路躡足而行,剛過了含芳閣,誰知便聽得側(cè)殿里隱隱傳來男女說話之聲。
陳斯遠頓時頓足,仔細觀量了一眼,隱隱瞧見窗欞下有燈火光亮。待湊近了才發(fā)現(xiàn),敢情那窗上罩了黑布,只邊緣不曾遮擋嚴實,這才透露了一絲半點的光亮。
又細細聽了一番內(nèi)中言語,竟是賈璉與鮑二家的。
陳斯遠立時蹙眉不已,那賈璉如何風流他自不會管,奈何這側(cè)殿距離后殿不遠,來日自個兒與寶姐姐幽會,豈不是不知何時便被賈璉與鮑二家的聽了去?看來來日須得換個地方與寶姐姐說話兒了。
拿定心思,陳斯遠躡足而去,一徑繞到蘅蕪苑后面兒。
蘅蕪苑正房里,床頭桌案上挑了燭火,鶯兒正將一盆洗腳水撂下,便伺候著寶姐姐褪去鞋襪。
“姑娘,夏家姑娘明兒個便要回夏家了?!?/p>
寶釵嫻靜應(yīng)了一聲兒,鶯兒蹲踞下來為其搓洗,又道:“下晌時好似寶二爺與夏家姑娘鬧了一場?!?/p>
寶姐姐這才撂下書卷問道:“這回是因著什么?”
鶯兒道:“臨近中秋,寶二爺瞧著打月餅有趣,便自個兒琢磨了幾個樣式的模子,打了月餅,不知怎地惦記起了云姑娘,便打發(fā)身邊兒人往保齡侯府去送。不想這事兒轉(zhuǎn)頭兒便被夏家姑娘知道了,她又怎會不鬧?”
寶姐姐頓時掩口而笑,道:“料想那會子寶兄弟定是好生賠不是道惱了?”
“是呢,說舍不得夏家姑娘,還問其討了一塊用舊了的帕子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