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就聽陳斯遠道:“若依著外甥,這糧倉差事讓那周瑞擔(dān)個名兒,命賈蕓督辦,查辦京畿莊頭、戴良事宜,自是姨夫親自出面為好?!?/p>
陳斯遠此議看似和稀泥,實則抓住了主要矛盾。王夫人為奪權(quán),自是要將糧倉差事攏在手中;大老爺賈赦一心為銀錢,先前所言不過是得寸進尺,說白了就是有棗沒棗打三竿子,能占便宜就絕不吃虧。
依著陳斯遠處置,周瑞得了糧倉管事,有賈蕓督辦,自不好上下其手;賈赦稽查莊頭、糧倉管事戴良貪占事宜,來日抄撿的美差自然也是大老爺?shù)摹H绱?,正好一舉兩得。
大老爺賈赦思量半晌,一直沒放聲。一旁的邢夫人與陳斯遠遞了個眼色,咳嗽一聲便道:“老爺,我看遠哥兒說的在理?!?/p>
“唔,”大老爺就坡下驢,說道:“既如此,那遠哥兒去回了二房弟妹,就說這事兒我應(yīng)承了?!?/p>
陳斯遠趕忙起身拱手謝過。大老爺兀自板著臉,心下思忖著如何尋那些莊頭與戴良的晦氣,交代幾句便匆匆離去。
他人一走,邢夫人趕忙道:“二房總算有了動靜,前些時日他私底下還嘟囔著怎么還不動手呢?!?/p>
陳斯遠上前扯了邢夫人的手兒,自是好言撫慰了一番,只道待過了秋闈,定時常來看她與孩兒。
邢夫人便道:“你日來一回就是了。”頓了頓,又道:“我原想著有了孩兒就好,卻不敢奢望著與你一直廝守?!?/p>
陳斯遠嗔道:“哪里的話?你當(dāng)我是什么了?”
邢夫人不禁掩口咯咯咯笑了一會子,這才道:“便是出了月子我也要顧著孩兒,只怕沒空顧著你,你到時若是憋悶了,干脆尋苗兒、條兒那兩個小蹄子去。前兒個我小憩,那兩個小蹄子當(dāng)我睡著了不曾聽見,為著你嘀嘀咕咕險些撕破了臉呢。我瞧著啊,如今你勾勾手指那兩個就樂不得的爬了你的床?!?/p>
陳斯遠道:“我如今哪里管得了這些?只盼著趕緊過了秋闈才好。”
二人說了會子私密話兒,陳斯遠便起身離去。不一刻到得王夫人房中,便將先前之議說與了王夫人。
王夫人果然大喜,渾不在意那抄撿的美差落在了大老爺頭上。當(dāng)下將陳斯遠好一番夸贊,臨別之際又送了兩盒茯苓霜。
陳斯遠自王夫人院兒出來,兜轉(zhuǎn)一番尋到薛姨媽院兒前,與門前婆子交代一聲兒,須臾便有丫鬟同喜引著其進了內(nèi)中。
二人又見面,薛姨媽自是心下異樣,只是掛著薛蟠的案子,這才強壓住心事。
招呼陳斯遠落座,待上了茶水趕忙就問道:“遠哥兒,那事兒……如何了?”
陳斯遠笑著頷首:“幸不辱命,倒是掃聽得了一些門道。”
“啊——”薛姨媽自是驚喜,趕忙細問起來。陳斯遠便將友人魏釗高所言細細說來。
臨了,呷了口茶水道:“此事不好張揚,姨太太為女眷,只怕不好與那人打交道。不若尋了手下妥帖掌柜的,尋了那人仔細計較。到時只消舍了銀錢,此事定會辦得妥當(dāng)。”
薛姨媽聽得頷首連連,道:“哥兒說的極是。蟠兒經(jīng)此一遭,我是不大信得過了?!毙从炙剂康溃骸拔壹抑杏幸焕险乒衩麖埖螺x,處事老道,為人最是忠心,我便將此事托付給他?”
怎么什么事兒都要問過自個兒?這是拿自個兒當(dāng)依仗了?
陳斯遠心下古怪之余,笑著說道:“姨太太既說此人妥當(dāng),那想來是妥當(dāng)?shù)??!?/p>
眼見薛姨媽直勾勾瞧過來,陳斯遠便不經(jīng)意地往屏風(fēng)瞧了一眼。薛姨媽頓時回過神來,這才想起寶釵還在房中。
當(dāng)下輕咳一聲兒,說道:“好,我明兒個便尋了他交代下來。遠哥兒……這是才回來?可用了晚點?若不曾用,我干脆吩咐丫鬟多拿一些回來,就在此處用吧?!?/p>
陳斯遠起身拱手道:“不了,秋闈在即,晚輩還要回去溫書,就不多留了?!?/p>
薛姨媽趕忙吩咐丫鬟去送,自個兒又起身將陳斯遠送到正房門口,瞧著其身形出了小院兒,這才嘆息一聲回轉(zhuǎn)身形。
誰知扭頭便見寶釵不知何時繞過屏風(fēng)停在了堂中。
薛姨媽心下一驚,趕忙笑道:“我的兒,你哥哥那事兒可算有了著落?!?/p>
寶釵不禁感嘆道:“男主外、女主內(nèi),古來皆如此。于我和媽媽而言,簡直是天大的難事兒,誰知落在遠大哥手中,竟如此容易。”
薛姨媽摟著寶釵坐在軟塌上,點頭道:“也是遠哥兒能為,換了旁的哥兒哪里知道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