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愈躬著身子道:“回大老爺,大爺本待今日在新宅慶賀一番,誰知忽聽得外間有人攀誣,說大爺此番高中是因著買通了考官之故。待細(xì)細(xì)查究,傳出此言的竟是賴尚榮!”
“嗯?”
頓了頓,慶愈又道:“大爺心下為難,不知是不是該報官,便打發(fā)小的來請大老爺拿主意?!?/p>
賈赦捻須思量,心下不禁狂喜。暗忖著,那賴尚榮是得多蠢、多倒霉,不過背后腹誹幾句,偏生被遠(yuǎn)哥兒聽了個正著。
省親別墅早已竣工,余下不過添添補補,大老爺少了不少孝敬,這用度自是不足起來。這些時日正思量著鼓動陳斯遠(yuǎn)再淘弄個賺錢的營生呢,誰知這天大的好事兒竟送上門來了!
哈哈,真真兒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p>
欣喜之余,賈赦面上數(shù)變,便是不慎揪下了兩根胡須也不覺疼痛。過得須臾,大老爺肅容正色道:“豈有此理!誰不知遠(yuǎn)哥兒勤學(xué)不綴,方才有了今日?讀書人最重名聲,又豈容人隨意攀誣?
你且去回了遠(yuǎn)哥兒,也不用報官,此事老夫自當(dāng)為遠(yuǎn)哥兒做主!”
慶愈只當(dāng)差事辦妥,不迭打躬作揖,待大老爺一擺手,這才倒退著退下。
慶愈一走,大老爺頓時起身踱步,心下躊躇滿志。待運了半晌氣,只覺氣勢發(fā)將出來定然排山倒海,便喝道:“來呀!”
小廝推門而入,大老爺怒不可遏道:“去將賴大那夯貨給我叫來!”
小廝戰(zhàn)戰(zhàn)兢兢而出,趕忙往榮國府尋了賴大。那賴大心下納罕,不禁追問連連。奈何小廝被賈赦唬了去,便死咬著不曾開口,只催著賴大快去東跨院。
賴大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得納罕而來。甫一進(jìn)得外書房里,便見大老爺賈赦負(fù)手背身而立,昂首挺胸,頗有淵渟岳峙之勢。
賴大不敢怠慢,緊忙躬身見禮。
隨即就見大老爺賈赦緩緩轉(zhuǎn)身,面上不怒自威,忽而抄起個茶盞來……又緩緩放下,隨即抄起個硯臺來就打。
“狗奴才,你可知罪!”
賴大‘誒唷’一聲,肩頭被砸了個正著,心下氣急,卻不敢反駁,只拱手道:“這……老奴何罪之有?還請大老爺明示!”
“呵,到了此時還跟老夫裝糊涂?罷了,老夫不妨直說出來。你那孽子在外頭亂傳謠言,說遠(yuǎn)哥兒那舉人是買來的,正巧被遠(yuǎn)哥兒撞了個正著。我且問你,你有何話可說?”
“啊?這……這……這……是不是遠(yuǎn)大爺聽錯了?”
“呸!”大老爺賈赦啐了一口,龍行虎步,幾步到得賴大近前,指著其鼻子罵道:“這都第幾回了?我那外甥從不招災(zāi)惹禍,偏你那兒子矜名妒能!遠(yuǎn)哥兒雖父母不在了,可我這當(dāng)姨夫的還在!你真當(dāng)陳家無人呼!”
賴大心下欲哭無淚,恨不得立時掐死了賴尚榮。這倒霉兒子怎么就不長記性?知道姓陳的不好招惹,怎么偏偏與其卯上了?這不是上趕著伸出臉來等著挨巴掌嗎?
賴大便苦著臉道:“回大老爺,老奴對此一無所知啊。若那孽障果然造謠生事,老奴定押了其去跟遠(yuǎn)大爺賠罪道惱?!?/p>
“呵,那謠言說不得傳揚得滿城皆知了,單是道惱又有何用?”
賴大心下已然有了不好預(yù)感。
果然,就聽大老爺賈赦嘆息一聲,語重心長道:“賴大啊賴大,你且說說,老爺我何曾勒索過你家?哪一回不是你上趕著送了孝敬來?
啊?好生教訓(xùn)了那孽子,安生過日子多好?你偏不,嘖嘖,你這回不又撞在老夫手里了嗎?”
賴大都快哭了,暗忖這一回沒一二千銀子別想遮掩過去了。好不容易積攢了些許家底,三番兩次被大老爺盤剝,再有下回只怕賴家就要舉債送孝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