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三姐心下哀怨了好一陣兒,因半邊身子發(fā)麻,便要動彈一下。誰知方才挪動,便被陳斯遠(yuǎn)蠻橫地重新?lián)Я嘶厝?。尤三姐便忽閃著一雙眼睛盯著陳斯遠(yuǎn)可勁兒瞧,只覺越看越愛看。倏忽間自個兒倒是想明白了——左右自個兒也不是正室,只要遠(yuǎn)哥哥念著自個兒,又何必管那些閑事兒?
當(dāng)下踏踏實實縮在陳斯遠(yuǎn)懷中困倦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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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zhuǎn)天清早。
司棋提了食盒往大觀園小廚房而來,方才過得省親別墅,遙遙便見五間小廚房廊檐下,柳嫂子與柳五兒兩個正嘀嘀咕咕笑說著什么。
司棋走得近了,便聽柳嫂子笑吟吟道:“遠(yuǎn)大爺沒回,那豆腐皮包子、奶子糖粳粥你自個兒多吃用些,媽媽方才多給你盛了一碗呢?!?/p>
柳五兒道:“媽媽,這讓人瞧見多不好?”
柳嫂子笑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又不曾短了各處主子的,你管那么多作甚?是了,往后在遠(yuǎn)大爺身邊兒多些眼力勁,你爹爹還盼著你早日收房呢?!?/p>
“誒呀!不與你說了!”柳五兒面嫩,臊紅了一張臉兒頓足而去。
柳嫂子追了兩步囑咐道:“你走慢些,小心崴了腳……這孩子?!迸ゎ^瞧見司棋,柳嫂子面上笑意略略收斂,頷首道:“給你們姑娘取早點(diǎn)?一早兒就預(yù)備好了?!?/p>
司棋冷淡應(yīng)了一聲兒,入內(nèi)撂下食盒,便見柳嫂子將一碗建蓮紅棗兒湯放進(jìn)食盒里,豆腐皮包子倒是有,可那奶子糖粳粥卻不見蹤影。
司棋皺了皺眉頭,因過會子便要離府,她便忍了火氣。那柳嫂子見其面色不善,趕忙找補(bǔ)道:“司棋姑娘不知,早間預(yù)備了兩樣稀的,琥珀姑娘說老太太與云姑娘愛吃奶子糖粳粥,便多盛了一些去……不過這建蓮紅棗兒湯也是一樣?!?/p>
“嗯?!弊笥沂嵌媚锏挠枚?,又與她司棋何干?
含糊應(yīng)了一聲兒,司棋提了食盒往回走。年前時司棋待迎春極為熱切,巴巴兒盼著撮合了二姑娘與遠(yuǎn)大爺,如此一來自個兒自然算作陪嫁丫鬟,名正言順進(jìn)得遠(yuǎn)大爺房里。
誰知大老爺心思叵測,二姑娘自個兒也不爭氣,大太太鬧騰了一些時日,如今也沒了動靜。司棋懊惱之余,自然生出別樣心思來——若不能陪嫁過去,那便只好等到了年歲,求大太太放了自個兒出府了。
一路回房后樓,甫一上樓便有繡橘迎來,道:“司棋姐姐,王嬤嬤方才來了,說七說八的,到底纏磨著借了姑娘的金累絲鐲子去!上回借的玉釵還沒還呢,這回又借!”
司棋撂下食盒,乜斜一眼往內(nèi)中看去,便見二姑娘迎春端坐床榻上,手中捧了一冊棋譜,面上一片嫻靜,便好似無事一般。
司棋便哂笑一聲,道:“王嬤嬤是姑娘的奶嬤嬤,借了物件兒早晚會還回去。再說……姑娘都不急,你急什么?”
繡橘瞥了一眼內(nèi)中無動于衷的迎春,嘆息一聲也不說話了。
待伺候著迎春用罷早點(diǎn),司棋招呼一聲兒,便提了個小包袱下得樓來。
誰知才轉(zhuǎn)過粉油大影壁,迎面正撞見王柱兒媳婦——這婦人乃是迎春乳母王嬤嬤的兒媳。二人略略說過幾句,司棋搭眼便瞧見迎春的金累絲鐲子正戴在王柱兒媳婦手腕上。
見其瞥過來,王柱兒媳婦緊忙將鐲子遮掩在袖口里,道:“太太今兒個要往宮里去看貴妃娘娘,我須得辦差去了?!?/p>
司棋與其別過,行了兩步扭頭鄙夷地瞧了幾眼,這才穿過大觀園,自榮國府后門行將出來。
念及過會子便能與遠(yuǎn)大爺相見,司棋頓時心下愉悅。待出了寧榮后街,緊忙雇請了驢車,一徑往那大格子巷而去。
好半晌到得地方,司棋給付了車資,挪步到得小院兒前,眼見門前落了鎖,便自汗巾子里將鑰匙尋了出來——這鑰匙乃是上回陳斯遠(yuǎn)給的,一直不曾收回去。
開門落鎖,司棋進(jìn)得房里,便見四下凌亂,屋中積了一層浮灰不說,火盆里也滿是碳灰。獨(dú)那床榻上還算干凈,可掃量一眼便見圈圈點(diǎn)點(diǎn)的水漬印……
心下想起薛姨媽來,司棋頓時蹙眉啐了一口,暗罵其老牛吃嫩草。雖不曾問過遠(yuǎn)大爺,可司棋已然心下認(rèn)定,定是那薛姨媽拿了遠(yuǎn)大爺短處,不然遠(yuǎn)大爺放著大好前程不要,又豈會與這等老女人廝混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