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寶姐姐一路自后門進得內(nèi)中,鶯兒正翹著小腳嗑著西瓜子,見進來個女子,瞧了半晌方才認出來乃是自家姑娘。
寶姐姐直到此時面上暈紅還不曾褪去,卻故意板臉兒裝了氣惱,唬得鶯兒一言不發(fā),只乖順聽了其吩咐,伺候其穿戴、梳妝。
隨即又隨著其乘了自家馬車往榮國府回返。鶯兒一路不敢言語,只偷眼觀量寶姐姐,便見自家姑娘手托香腮犯了思量,過得半晌,時而面上又噙了笑意,時而蹙眉嗔惱,時而又俏臉泛紅。
鶯兒瞧了個心下莫名,暗道那位遠大爺?shù)降资窃趺凑腥橇斯媚?,怎么姑娘這般喜怒無常的?
一徑回得榮國府,寶釵領(lǐng)著鶯兒先去東北上小院兒答對了薛姨媽,只推說勞累,須臾便回返了蘅蕪苑。待坐定床榻上,又吩咐鶯兒打了水來伺候其沐足。
鶯兒打了水來,為寶姐姐除去鞋襪,赫然發(fā)覺自家姑娘的菱腳竟腫了一圈兒,想是走了太多路之故?那遠大爺這般不知憐香惜玉,無怪自家姑娘氣惱了。
鶯兒自覺探知了寶釵心思,卻不知寶姐姐這會子羞、喜交加。
今日種種,寶姐姐自是記憶深刻。于是眼前時而便浮現(xiàn)那算卦攤子、餛飩攤子,鼻間好似還能嗅見那剛出鍋的燒麥香味。
至于馬車內(nèi)的旖旎……雖有些不合禮法,寶姐姐面上也嗔惱了一番,可心下卻是歡喜的。她早慧,早年便讀過才子佳人的話本子,從前只當(dāng)銷魂蝕骨是夸張之詞,如今初嘗滋味,竟發(fā)覺果然如此!
又想起那會子一直有硬物抵著自個兒,此前還當(dāng)他是藏了什么物件兒在腰間,誰想竟是‘君子藏器于身’?
想著只怕過后又要去尋那些狐媚子廝混,寶姐姐心下便盼著這月余光景趕快過去,料想到了下月此時……一切就都明朗了吧?
身下愈發(fā)冰涼滑膩,寶姐姐暗自蹙眉不已,待沐過足,她便支開鶯兒,趁著小憩之際偷偷褪下小衣。她不知情由,只當(dāng)自個兒一時失禁,暗罵自個兒不爭氣之余,面上更是臊得通紅一片。
于是覆著錦被翻來滾去,愈發(fā)胡亂思忖……
……………………………………………………
卻說陳斯遠一親芳澤,原還想著趁熱打鐵,誰知寶姐姐竟托詞染了風(fēng)寒,一連兩日避而不見。陳斯遠哭笑不得之余,暗忖這隔了一些時日,進度條豈不又要掉回去了?
待到三月二十八這日,陳斯遠上午讀書、寫書,下午教導(dǎo)了賈蘭一個時辰,未時剛過便往新宅而來。
這日乃是晴雯的生兒,那丫頭也是個小性兒的,若此番錯過了,說不得便要給自己眼色瞧呢。
這陳家新宅因著陳斯遠只偶爾來住,多數(shù)時候都是尤三姐做主。磕磕巴巴過了許多時候,到了如今各處也有了章法。
便好比下頭丫鬟過生兒,依照規(guī)矩賞些用度,放上一日假,待到了夜里各處丫鬟湊了份子熱鬧一番也就是了。
可晴雯自然不是尋常丫鬟,明眼人誰瞧不出來晴雯乃是陳斯遠的心頭好兒?因是尤三姐便做主,比照尤二姐的份例略減等,定下申時開席面,又請了說書的女先兒來逗趣。
這日一早兒晴雯便仔細梳妝打扮了,又換了一身兒新衣裳。于是外罩粉紫鑲領(lǐng)淡紫撒花緞面交領(lǐng)馬甲,內(nèi)襯白色交領(lǐng)紗衣,腰圍淡紫撒花緞面束腰,下著月白長裙,頭插金簪、鬢戴宮花,正值豆蔻年華,這般穿戴起來雖還帶了些許稚氣,卻愈顯嫽俏。
那曲嬤嬤伺候著其穿戴過,瞧著鏡中嬌俏可人的模樣,不禁嘖嘖有聲打趣道:“瞧瞧,誰家丫鬟如你這般穿金戴銀的?這一身穿出去,便是說是哪家的小姐也有人信了的?!?/p>
晴雯雖心下得意,嘴上卻嗔道:“嬤嬤又來打趣我!”
一旁鸞兒眼也不眨地瞧著晴雯,好半晌才道:“大姐今兒個好看!”
曲嬤嬤掩口笑道:“你瞧,鸞兒不會扯謊,她都說你好看,可還做得了假?”頓了頓,又湊過來低聲道:“今兒個可是姑娘的好日子啊?!?/p>
曲嬤嬤著重咬字在‘好日子’三個字上,頓時羞得晴雯俏臉紅撲撲一片。
待曲嬤嬤領(lǐng)著鸞兒去了,晴雯便捋著發(fā)絲對鏡發(fā)怔。
她本就是個心氣兒高的,機緣巧合方才到了遠大爺身邊兒,算算至今不過年余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