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頓時心下驚奇,暗忖這等先斬后奏的事兒,大老爺從來都是先行劈頭蓋臉臭罵一通再說,怎么如今轉(zhuǎn)了性子?
她卻不及多想,只沒口子的笑道:“好好好,全憑老爺拿主意?!?/p>
大老爺哼哼兩聲,趁機(jī)道:“如今四哥兒也算站住了,你那紫竹——”
邢夫人頓時變了臉色:“不成,那可是四哥兒的命根子!”
大老爺也不強(qiáng)求,當(dāng)下二話不說起身而出,自去尋幾個姬妾胡鬧去了。
待其走了,邢夫人方才狐疑不已。奈何左思右想也不知賈赦打的什么鬼主意,干脆也不去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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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上小院兒。
薛姨媽與寶釵一道兒到得后房里,薛姨媽自是急得坐立不安,寶姐姐這會子雖眉頭深鎖,心下卻漸漸想了個分明。
那邢夫人素來在老太太跟前兒沒臉子,便是在東跨院也任憑大老爺呼喝,按說這等婚嫁大事理應(yīng)是賈赦與老太太計較才對,偏生此番是邢夫人先提的……說不得便是其自作主張。
這也就罷了,寶姐姐如今與陳斯遠(yuǎn)情投意合,也算是……暗通款曲?陳斯遠(yuǎn)入榮國府幾年,也是近來才與二姑娘往來的多一些,若論及情誼,只怕連四姑娘惜春都不如。
且大老爺向來貪得無厭,來日還不知提出什么苛刻條件呢。就算沒這些,寶姐姐也篤定陳斯遠(yuǎn)斷不會應(yīng)允。既如此,她又何必庸人自擾?
轉(zhuǎn)念一想,說不得壞事……還能變成好事呢。
此前媽媽雖松了口,可對自個兒與陳斯遠(yuǎn)的婚事卻不大上心。如今有二姐姐爭搶,說不得媽媽此番反倒比先前要上心些呢。
果然,薛姨媽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臨了方才站定道:“我的兒,這可如何是好?”
寶姐姐故作沮喪,蹙眉略略搖頭,道:“遠(yuǎn)大哥素來待大老爺、大太太恭順,若是來日提及,只怕推拒不得……女兒恨只恨沒這般命數(shù)?!?/p>
說罷以帕揉眼,略略用力,眼圈兒頓時就紅了。
薛姨媽頓時心疼不已,湊過來摟了寶姐姐道:“我的兒,你也別急。這事兒……這事兒……”
說了半晌,薛姨媽竟一時不知如何寬慰,頓時蹙眉道:“都怪寶玉!”
寶姐姐怔了下,旋即才思量明白媽媽的心思。若不是寶玉發(fā)了癔癥,姨媽王夫人自然不會守在房里,如此姊妹二人早就攤牌了,哪里還會有今日這等事兒?
想自個兒媽媽素來寵著寶玉,急切之下竟怪罪在了寶玉頭上,寶姐姐頓時心下忍俊不已。
薛姨媽又道:“這婚事也不是日就能定下的,你姨媽不日便能出門兒,到時我尋了你姨媽計較一番……若她還不點頭,那咱們就趕在東跨院前頭,先行將此事敲定?!?/p>
寶姐姐訝然道:“如此……豈不是將人得罪光了?”
薛姨媽卻咬牙道:“我的兒,這天下間的事兒哪兒有只沾好處,不沾壞處的?遠(yuǎn)哥兒是個好的,來日咱們家說不得便要指望遠(yuǎn)哥兒看顧了。不過得罪東跨院而已,就算得罪了整個賈家又何妨?”
寶姐姐哭笑不得,暗忖不想媽媽急切之下竟是這般不管不顧的。當(dāng)下故作悲悲切切應(yīng)了,又與薛姨媽說過半晌,外間忽有鶯兒道:“姑娘,香菱來了?!?/p>
薛姨媽感嘆道:“香菱倒是個好的,可惜——”又想起傻兒子薛蟠至今也不曾折騰出個孩兒來,薛姨媽便生了為薛蟠買妾的心思來。
寶釵情知必是陳斯遠(yuǎn)打發(fā)了香菱來,便道:“媽媽,我先去答對了香菱?!?/p>
薛姨媽應(yīng)下,寶姐姐便往外間而來。誰知甫一見得香菱,那香菱便掩口而笑。
寶姐姐頓時嗔惱道:“白對你好了,如今都這般了,你不說安慰,反倒見了我就笑?!?/p>
香菱嗤的一聲笑道:“寶姑娘素來聰慧,不想事到臨頭反倒著了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