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她,說的自然是妙玉。
陳斯遠重重點頭,一雙眸子盯著邢岫煙,心下竟生不出半點褻瀆之意。
俄爾,邢岫煙松開手,又道:“可不好讓寶姐姐候著,既沒旁的事兒,那我先去了?!?/p>
陳斯遠應(yīng)下,說道:“也不用太勞煩了,我如今大好了,說不得過個日便又能生龍活虎呢?!?/p>
邢岫煙頷首應(yīng)下,轉(zhuǎn)身飄然而去。
本道寶姐姐送過邢岫煙便會回來,誰知來的不是寶姐姐,反倒是林妹妹。
黛玉這會子面上有些別扭,許是因著方才被寶姐姐打趣過了?
她掃量陳斯遠一眼,旋即避開眼神兒,吩咐道:“快將那些花擺上?!?/p>
雪雁、紫鵑依言便將一些新鮮的花束擺放起來,房中霎時間多了幾分生動。
黛玉挪步湊坐床榻上的凳子上,笑著道:“今兒個可好些了?我一不會岐黃,二不會調(diào)羹湯,思來想去,便只好采一些花束來,也添幾分生氣兒?!?/p>
“好多了?!标愃惯h回了一句,又納罕道:“這花……妹妹本是惜花之人,怎么——”
黛玉笑道:“這花開的正盛,料想不幾日便要敗落,與其隨溪流而去,莫不如妝點一番。待過后,我再來將它們葬了便是?!?/p>
能讓黛玉采了花束來探視,陳斯遠何其有幸?他心下受寵若驚之余,才驚覺自個兒好似在林妹妹心中……不大一樣了?是了,倒是好些時日沒聽林妹妹張口喊自個兒陰險小人了。
陳斯遠便笑道:“能得妹妹垂青,想來那些花也是三生有幸?!?/p>
黛玉豈會聽不出其話中有話?當(dāng)下只白了其一眼,轉(zhuǎn)而說道:“昨兒個下晌老師打發(fā)人來說,不日便要回江南?!?/p>
陳斯遠思量道:“賈撫臺陛見過了?”
黛玉道:“想來是,不過來人卻什么都沒提?!?/p>
陳斯遠笑道:“好事啊,說不得賈撫臺來日便要高升了。”
黛玉搖頭道:“高不高升的不要緊,只要平安康健就好?!鳖D了頓,眼見雪雁、紫鵑離得遠,黛玉又瞧著陳斯遠幽幽道:“你若去了,我又該怎么活呢?”
陳斯遠愕然,一時間竟聽不出黛玉是何等心境下說出的這話。
二人以利相合,陳斯遠求進身之階,黛玉求林家宗祧。因姻緣既定,若陳斯遠有個閃失,黛玉自是成了望門寡。此后寄身榮國府,再不好去想那勞什子木石前盟,家產(chǎn)被挪用了個精光,只怕也不好往外頭尋婆家……只怕最后依舊逃不過被養(yǎng)死的結(jié)局啊。
陳斯遠心下憐惜,便道:“妹妹放心,能傷我性命的袖箭還不曾造出來呢。但有我在,自會護得妹妹周全?!?/p>
誰知黛玉面上騰起紅云,旋即噗嗤一聲掩口笑將起來,丟下句‘呆子’起身就走。
陳斯遠心下莫名其妙,便有紫鵑湊過來道:“遠大爺不知,方才那句是寶姑娘嘟囔的,偏巧被我們姑娘聽了去?!?/p>
黛玉已至門前,扭頭嗔怪道:“多嘴!再這般干脆將你送給遠大哥算了!”
紫鵑緊忙道惱不迭,追黛玉而去。
陳斯遠撓頭不已,面上也笑將起來。寶姐姐待自個兒自是情深義重,可林妹妹方才那一句……又豈是簡簡單單的學(xué)舌?
這會子他倒是有些理解寶玉了,受了些傷便惹得姐姐妹妹牽腸掛肚,又整日介環(huán)繞左右,可不就是此間樂不思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