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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齟齬漸生（第6頁）

妙玉瞧著小丫鬟清梵急切的模樣，禁不住嘆息了一聲兒。想她此前行走皇城，往來權(quán)貴之家，何曾這般低三下四過？真真兒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嘆息過后，妙玉道：“罷了，你伺候我更衣吧?！?/p>

清梵歡喜應(yīng)下，緊忙服侍妙玉穿戴起來。須臾，外間已傳來說話聲兒，妙玉換上了水田衣，頭戴妙常冠，這才領(lǐng)著清梵往門口來迎。

俄爾，韓嬤嬤笑著打了簾櫳，妙玉低頭合十道：“檻外人見過陳公子。”

陳斯遠一手負于身后，仔細端詳一眼，便見妙玉紅不施朱，白不敷粉。一雙秋水，藏多少幽情；兩道春山，蘊無邊秀氣。正是應(yīng)了那句：比玉香尤勝，如花語更真。

那韓嬤嬤在一旁一直觀量著，眼見陳斯遠略略出神，心下頓時舒了口氣。

因是趕忙笑著相讓：“遠大爺快請，我這就去燒水去，今兒個遠大爺也嘗一嘗我們姑娘沏的茶?！?/p>

陳斯遠略略拱手：“妙玉姑娘?！?/p>

他這回倒沒打趣，問候一嘴便入得內(nèi)中，隨即隨著妙玉一道兒落座。

妙玉耐著性子道：“你我本是近鄰，先前又多得援手，這茶……本該請你吃一回的，奈何……”頓了頓，又道：“你且稍待，我去烹茶。”

“好?！标愃惯h淡然應(yīng)下。

妙玉飄然而去，清梵便留下陪著陳斯遠說話兒。

“我還想著遠大爺過幾日才來呢，不想今兒個就來了?！?/p>

陳斯遠笑著道：“剛好在左近采買賀禮，左近沒旁的事兒，就過來瞧瞧?！?/p>

清梵點頭，又咬著下唇為難道：“遠大爺不知，我們姑娘近來可是受苦了呢?！碑斚卤銓⑦@些時日的遭遇說了一通。

半晌，聽得門簾挑動，清梵這才止住話頭。二人扭頭就見妙玉托了個托盤來，內(nèi)中只素凈白瓷茶壺與茶碗。

妙玉到得近前，親手為陳斯遠斟了一盅茶，說道：“可惜遭了賊，不然也不會用俗物來招待你?！?/p>

陳斯遠渾不在意一笑，說道：“你扮了半生，莫不是連自個兒都信了？”

那妙玉頓時怔住，愕然道：“這話從何說起？”

陳斯遠笑吟吟端起白瓷茶盅品了一口，贊道：“老君眉？好茶?！闭f話間瞧了瞧清梵，那清梵福至心靈，悄然便退了出去。

陳斯遠探手一邀，道：“你為東道，如今又何必站著？”

妙玉憋著氣惱坐下，輕聲道：“我倒要聽聽陳公子有何高論?！?/p>

陳斯遠笑了笑。錯非聽邢岫煙提及過，自個兒又接觸過幾回，陳斯遠只怕真就信了原文中那‘太高人愈妒、過潔世同嫌’描述。

妙玉乃貪官之女，因避禍方才遁入山門，她又割舍不下紅塵俗世，這才一直帶發(fā)修行。那原文中，劉姥姥用過的茶盞，她便要砸了去；輪到賈母飲茶，又百般奉承。

可見她那性子里的孤高是對下不對上的。

仔細忖度，妙玉這孤高的性子打哪兒來的？陳斯遠心下暗忖，只怕是因著其貪瀆的爹……換句前世容易理解的話，叫做‘原生家庭’。

常老爺被革職查辦，妙玉是個要臉兒的，心下生怕被人瞧不起，這才扮做了孤高的性兒，以檻外人自居。

陳斯遠便道：“我可沒什么高論可說。若我說錯了，你只當笑話聽便是；若是說中了……你也知我不是那起子附庸風(fēng)雅慣會往自個兒臉上貼金的，唬弄老太太那一套就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