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二人一道兒往涼棚而來。那紫鵑瞥見陳斯遠領了個陌生男子尋來,緊忙攔了過來:“遠大爺,你這是——”
陳斯遠瞧著偏過頭來的黛玉,笑著道:“此為鶴年堂名醫(yī),與我交情匪淺,不想今日偶遇,我又想起林妹妹有宿疾,便冒昧而為,請丁兄為林妹妹瞧瞧。”
不待紫鵑發(fā)話,雪雁緊忙過來將紫鵑擠在一旁,笑著道:“就知遠大爺心下記掛著我們姑娘,既是這般——”她笑著回頭:“姑娘,鶴年堂乃是京師老字號,不若請丁郎中給姑娘瞧瞧?”
若換做平素,黛玉只怕會說‘我這病也沒什么可瞧的,死不了又活不好的’,偏這會子是陳斯遠領了大夫來瞧,又是一片好心,她卻不好如往常那般太過刻薄了。
因是黛玉起身朝著二人一福:“謝過遠大哥掛心,有勞丁郎中了?!?/p>
“好說好說?!?/p>
當下陳斯遠引著丁道簡進得內(nèi)中,雪雁緊忙搬了凳子來,那丁道簡在黛玉對面落座,紫鵑又奉上一方絲帕。
絲帕附在黛玉皓腕上,丁道簡道了聲‘得罪’,便探出手來為其診治。摸過右手脈象,又摸左手脈象。
這會子紫鵑也顧不得此人是陳斯遠請了來的,心下只掛念著黛玉病情,眼見丁道簡蹙眉收了手,緊忙問道:“敢問郎中,我家姑娘——”
丁道簡擺了擺手,又仔細問過黛玉日常癥灶、飲食,待黛玉一一說過,丁道簡便思量著道:“肺氣虛損、淤血痰濁又水飲阻滯,此為肺脹之癥——”忽而吸了口涼氣,又道:“不過我觀林姑娘身形,又似臟腑嬌嫩、形氣未充啊?!?/p>
陳斯遠略知藥理,這丁道簡前面說的他一時回想不起來,倒是后面所說的,他倒是記得:此為肺部發(fā)育不全之癥。
丁道簡又道:“不知姑娘往常都服什么方子?”
不待林黛玉言語,雪雁搶白道:“我們姑娘自小兒延醫(yī)問藥無算,奈何都不大管用,后來還是揚州名醫(yī)魏大郕魏郎中開了人參養(yǎng)榮丸,如今每三日服一丸,若發(fā)了病,便要每日吞服兩丸。”
丁道簡點了點頭,說道:“也算對癥,只是人參乃大補之物,我觀林姑娘虛不受補,這人參養(yǎng)榮丸卻不好多吃?!?/p>
陳斯遠此時道:“還請丁兄開個方子來?!?/p>
丁道簡撫須思量,半晌才道:“一則每旬服一劑知母湯,我再開一副氣舒丸……是了,”他轉(zhuǎn)頭與陳斯遠道:“陳公子手中存了不少蟲草,此物性溫平和,不若多服一些蟲草?!?/p>
黛玉聞言抬起螓首來觀量了一眼陳斯遠,心下生出幾分感念來……那蟲草早些時日就送了一些來,每日三根足夠吃上兩個月的。只怕遠大哥一早兒便將自個兒的病癥掛在了心上,是以得了那蟲草便巴巴兒的送了來。
陳斯遠拱手道謝:“好,多謝丁兄了?!?/p>
那丁道簡擺了擺手:“不必?!?/p>
黛玉又緊忙使了個眼神兒,紫鵑便尋了兩枚銀稞子來要奉上。誰知丁道簡堅辭不受,起身與陳斯遠一道兒離了涼棚,又在堤上垂柳下說了會子話,這才告辭而去。
陳斯遠回轉(zhuǎn)身形,便有雪雁尋了過來,笑著道:“遠大爺,我們姑娘說這會子日頭正毒,不若遠大爺也來涼棚里納涼吧,她們只怕要好一會子才回來呢。”
“好?!?/p>
陳斯遠應下,昂首闊步進了涼棚,又與黛玉見過禮,便撩開衣袍隔著三尺坐在了黛玉身旁。
那黛玉便低聲道:“謝過遠大哥了?!?/p>
陳斯遠笑著搖頭沒言語。
除了自小便在一處的寶玉,黛玉還是頭一回與外男獨處,因是心下羞怯得緊。垂了螓首正要說些旁的,忽而瞥見陳斯遠腰間掛了好些個物件兒,頓時心下不喜,忍不住說道:“遠大哥人緣兒還真好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