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難事
一小段唱罷,陳斯遠(yuǎn)四下拱手:“唱的不好,姊妹們見笑了?!?/p>
探春、惜春率先合掌而贊,探春就道:“遠(yuǎn)大哥填的詞兒極好,就是不知這曲目可有名頭?”
陳斯遠(yuǎn)笑著回道:“名為武家坡。”
惜春道:“聽著與時常聽的曲目不大一樣兒?”
陳斯遠(yuǎn)自不會說自個兒方才唱的乃是四不像的京劇,當(dāng)下只道:“胡亂唱的,我又不曾學(xué)過,唱起來自然荒腔走板?!?/p>
湘云就道:“聽著就好聽,遠(yuǎn)大哥不必過謙?!?/p>
席間余者,鳳姐兒讀書不多;邢夫人就沒讀過書;李紈特意掃量了陳斯遠(yuǎn)幾眼,也不知聽沒聽出門道兒來;迎春這會子兀自還在羞著;寶玉倒是借題發(fā)揮,說自個兒有一友人雖是男兒身卻擅唱旦角;邢岫煙隱約察覺出來,面上不動聲色,目光卻時不時瞟向薛寶釵;
倒是黛玉記起自個兒好似瞧過一樣兒話本子,內(nèi)中便有薛平貴,其妻苦守寒窯一十八載,好似名為王寶釧?
黛玉心下一動,一雙似泣非泣的眸子便搭眼往寶釵這邊廂瞧過來。奈何寶姐姐面上嫻靜一片,竟瞧不出一絲一毫變化來。
莫非是自個兒想多了?黛玉心下狐疑,又瞧了寶釵兩眼。
寶姐姐這會子心下一直強(qiáng)忍著方才不曾破功,被黛玉盯了半晌,寶姐姐禁受不住,趁著下頭又唱起來,扭頭一雙水杏眼便回瞪了回去。
黛玉原本還道自個兒多想了,見寶釵如此,頓時掩口而笑。
寶姐姐便湊過來低聲道:“你總瞧我做什么?”
黛玉掩口附耳低語道:“我方才是可憐寶姐姐呢?!?/p>
“嗯?”
“一想著來日寶姐姐便要苦守寒窯一十八年,我這心下啊,就十分過意不去?!?/p>
寶姐姐頓時俏臉兒泛紅,壓低聲音道:“好個容兒,再來作弄我,仔細(xì)你的皮!”
黛玉咯咯咯好一通嬌笑,又惹得下首的湘云納罕不已,禁不住也湊過來問道:“寶姐姐、林妹妹,你們說什么頑笑話兒呢,也說給我聽聽?”
黛玉乜斜一眼,道:“云妹妹果然想聽?”
“嗯?!?/p>
“那不如叫一聲兒林姐姐,我就告訴你?!?/p>
湘云眨眨眼,頓時癟嘴別過頭去:“不說算了,哼!”
又是兩折子戲唱罷,邢夫人見眾人都吃好了,便命人撤了席面,上了茶點來。眾人圍坐說了會子話兒,便有大丫鬟琥珀來催,說是老太太想寶玉、湘云了。
邢夫人見此,便說道:“既如此,那咱們今兒個就先散了,改明兒再一道兒高樂?!?/p>
當(dāng)下一應(yīng)丫鬟、婆子自外間涌入,伺候著哥兒、姐兒圍了披風(fēng),便嘰嘰喳喳往外而來。
邢岫煙就住在三層儀門外,湘云是個心直口快、良善的,見此便道:“邢姐姐住在這兒實在不便,待過幾日搬去綴錦樓就好了?!?/p>
這廂房不過三間,邢岫煙與篆兒住在東梢間,邢甄氏、邢忠住在西梢間。那邢忠夫婦還不到四十,三不五時夜里便要折騰,邢岫煙轉(zhuǎn)過年來都十七了,自然極不方便。
湘云這話有些揭短,邢岫煙情知湘云一片好心,便笑道:“云姑娘說的是,我這心下也巴不得早點兒搬去綴錦樓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