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天王逞兇威
寶釵本就早慧,又慣于察言觀色,聽得陳斯遠這般說了,細細思量便知自己先前所說不妥。
金釧兒乃是姨媽王夫人的貼身大丫鬟,若無王夫人默許,又怎敢與寶玉這般親昵?再想及寶玉身邊兒的丫鬟都是老太太處出來的,寶釵便篤定了幾分。
只是這金釧兒又是為何被攆的?
寶姐姐面上納罕,陳斯遠心知肚明,卻不好解釋。只道:“內(nèi)中情由,紙又包不住火,說不得明兒個咱們便知道了呢?!?/p>
寶釵便略略頷首,陳斯遠見其神色寡淡,便道:“還氣惱著呢?”
寶釵瞧了他一眼,嘆息一聲兒道:“罷了,他愛說什么只管渾說去,我只當犬吠就是了?!鳖D了頓,又道:“這回林妹妹只怕也惱了,這兩日她本就心緒不佳,你……不若過去瞧瞧?”
“好。”陳斯遠一口應下。
寶姐姐眨眨眼,見他應承的這般痛快,心下頓時有些不爽利。陳斯遠便湊過來笑著扯了其柔荑道:“你看,我應承了你又不痛快。”
寶釵嘴硬道:“我是想著旁的事兒,哪里不痛快了?罷了,我去姨媽處瞧瞧,你快去瀟湘館吧。”
說罷便要起身,眼見陳斯遠扯了其手不松,寶姐姐略略赧然,往外間瞥了一眼,眼見丫鬟們都在外頭樹蔭下納涼,并無人往內(nèi)中觀量,這才踮腳湊過來親了下陳斯遠的嘴唇,又羞赧道:“那……我走了?!?/p>
陳斯遠捏了捏柔弱無骨的柔荑,這才笑道:“好,我送妹妹。”
一徑將寶姐姐送出門外,陳斯遠略略思量,正要往瀟湘館而去,誰知忽而烏云遮日,轉瞬便落下雨點來。
紅玉、香菱、五兒等紛紛跑回來,紅玉就勸說道:“大爺不若先避避雨,等雨停了再出去?!鳖D了頓,紅玉又道:“我還有一樁事要說與大爺聽呢?!?/p>
陳斯遠一琢磨也是,干脆回身進了房里。
說話間大雨傾盆而下,因此時刮的是南風,丫鬟們便紛紛關了窗子,過得半晌紅玉才回轉身形,到得陳斯遠身邊兒道:“大爺,方才我往私巷處的角門見了彩霞一面兒?!?/p>
“哦?”陳斯遠說道:“她如何了?”
紅玉道:“說是明兒個便要跟著老子娘一道兒往莊子上去。那來順好歹不再糾纏了,彩霞哭了一場,只說不該錯信了人。”
陳斯遠搖頭不已。想來彩霞先前必定去求了趙姨娘,只是趙姨娘那性子,巴不得彩霞自個兒將事兒擔下來呢,又哪里肯為其出頭兒?再說彩霞是王夫人房里的丫鬟,如何處置,自有王夫人說了算,便是賈政也不好干涉。
紅玉又道:“她老子、娘這幾日一直罵她,她也死了心,想著臨行之際總要謝過大爺,便在角門外朝著清堂茅舍磕了三個頭?!?/p>
陳斯遠思量道:“她這會子謝我,說不得來日會恨我呢?!?/p>
紅玉納罕道:“大爺為何這般說?”
陳斯遠笑著搖頭沒言語。府中一個二等丫鬟一年下來吃穿用度外加月例、賞錢,算算差不多要三十兩銀子。去到外頭莊子上又能得幾分銀錢?且受其拖累,連其老子、娘也一道兒去了莊子,這兩口子心下能待見彩霞?
所以害人之心不可有啊……若果然有,要么做得天衣無縫,要么……干脆斬草除根。如此一來,自然不怕來日遭人報復。
紅玉因著早早來了陳斯遠身邊兒,日子過得順遂,這心思倒是比原書中單純了許多。故而陳斯遠不說,紅玉便思量了好半晌,直到雨停方才想了個分明。
當即尋了陳斯遠道:“那……那我豈不是害了彩霞?”
陳斯遠納罕道:“求仁得仁,她千方百計托付人尋了你才辦成的事兒,來日如何情形,也是其自個兒承負,又與你何干?”
紅玉不禁懊惱道:“好心辦壞事,說的就是我了。罷了罷了,往后可不敢喝酒,便是喝了酒也再不敢隨口應承人了。”
陳斯遠見其小模樣可人,禁不住摟在懷中親昵道:“孺子可教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