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遭難
賈政外書房。
賈雨村撫須笑道:“我觀其樣貌俊雅、文采飛揚,可見是個靈秀的,存周兄,焉知寶玉來日不會在科場有所作為??。抗?/p>
此言說的自然是寶玉,賈政性子方正,這會子也噙了笑道:“犬子頑劣得很,當不得雨村先生如此夸贊?!币谎燮骋姸俗年愃惯h,賈政道:“倒是樞良下一科說不得便能有所作為。”
陳斯遠趕忙笑著拱拱手。他與寶玉來了好一會子,單聽賈雨村與賈政說些官樣文章,戲肉卻是半點不見。心下不禁暗忖,賈雨村此番到底因何而來?
此時寶玉如坐針氈,又因賈政壓著,這才規(guī)規(guī)矩矩坐了。卻是蔫頭耷腦,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賈雨村笑過,順勢與陳斯遠道:“你昨日送了拜帖?本官明日得空,你可徑直來興隆街?!?/p>
陳斯遠趕忙起身應下。賈政瞥見寶玉面上不耐,頓時蹙眉不喜,便吩咐道:“也不拘著你們二人,且退下吧。”
寶玉如蒙大赦,趕忙起身謝過,其后也不等陳斯遠,一路小跑也似逃了去。
陳斯遠拜過二人,這才思量著出了外書房。
此時賈政說道:“鐵網(wǎng)山之事,撂下雨村先生也有所耳聞?”
賈雨村嘆息道:“太平盛世,圣人又如日中天,誰想竟有逼宮之事?此番……也不知要牽連多少人?!?/p>
賈政心有戚戚焉,又不無艷羨道:“雨村先生往江南治整,開港、修塘、勸農(nóng)桑、興府學,又有平定水匪之功,料想此番面圣過后,定要平步青云啊。”
賈雨村心下暗自得意,面上卻謙遜著連連擺手,道:“如今朝中亂成一鍋粥,只怕不是入朝之機啊。再者,我在江南所為,不過是依圣命行事,實在不值一提?!?/p>
賈政笑道:“雨村先生過謙了,這般文治武功,天下督撫少有能堪比者。”
賈雨村又笑著搖頭,擺手道:“民生艱難,我不過是略盡本分而已。”頓了頓,忽而說道:“說起江南舊事,唯獨有一樁奇案值得說道?!?/p>
賈政來了興致,問道:“哦?卻不知是怎么個奇法兒?”
賈雨村呷了口茶水,這才不慌不忙道:“說來還是年初之事,我方才剿匪而回,忽有一老嫗攔街告狀。這地方訴訟,自是歸按察使管,本官本待打發(fā)人將其送去按察司衙門,誰知那老嫗以頭搶地,哭嚎不止。
我一時動了惻隱之心,這才接了訴狀。誰知竟沾染上了天大的麻煩啊?!?/p>
“哦?”
賈雨村蹙眉回思道:“那老嫗卻是替容家小姐喊冤……”扭頭看向賈政,說道:“存周兄不知,那容氏原為蘇州豪族,也是因著改朝換代這才逐漸零落。到了這一代,容氏父母早故,只臨終前將其送去了郊外云棲觀。
云棲觀有株千年銀杏,每逢雨夜便滲出琥珀色汁液,凝成“木淚“可入藥。容氏入觀三年,玉虛道人便將看顧銀杏之責交給容氏。
誰知自打容氏看顧起了銀杏,這事情就古怪了起來?!?/p>
“嘶,那銀杏樹有什么蹊蹺不成?”
賈雨村道:“那老嫗一日忽而見容氏倉惶而回,連番追問,容氏卻只是搖頭,一言不發(fā)。待過后,每當木淚澄澈,主持玉虛便邀她品茗論道;汁液轉濁則斥其命格帶煞,鎖入西配殿。
白鶴亦隨汁液清濁變換態(tài)度,時而銜來古卷相伴,時而振翅擊窗恫嚇。
玉虛俗家侄兒更趁木淚渾濁時屢屢破窗而入,以“采藥”為名撕扯她珍藏的《黃庭經(jīng)》批注。”
“這卻是古怪?!?/p>
賈雨村道:“那日忽而落下冰雹,容氏抱著個亡父所給的匣子,竟跌入深井。手中緊握的半塊鶴形玉墜與玉虛道人侄兒的劍穗缺口吻合。老嫗察覺不對,待發(fā)送了容氏后這才下山告狀?!?/p>
“卻不知這案情離奇在何處?”賈政這會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賈雨村道:“我見那老嫗一番忠心,便送了名刺去按察司衙門,誰知月余光景,按察使陸大人登門來見,又將此案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