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木書房內(nèi)浮動著陳年普洱茶的醇香,秦云踏入門檻的瞬間,檀木屏風(fēng)后的光影驟然晃動。八十歲的秦廣昌端坐在雕花太師椅上,金絲眼鏡下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手中泛黃的《資治通鑒》半闔著,燙金書脊在落地窗外的暮色中泛著冷光。
"秦云,坐吧。"老人枯瘦的手指點向?qū)γ娴乃嶂δ疽?,聲音裹挾著歲月沉淀的威嚴。
"不必了,爺爺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說吧。"秦云筆直地立在波斯地毯上,黑色西裝與書房內(nèi)的古色陳設(shè)形成微妙的對抗。他注意到祖父袖口露出的沉香手串,那是三年前拍賣會上拍出天價的百年老料,此刻正隨著老人的動作輕輕碰撞,發(fā)出清越的聲響。
報紙滑落的窸窣聲打破了凝滯的空氣。秦廣昌摘下眼鏡,露出眼角細密的皺紋,那雙經(jīng)歷過商海沉浮的眼睛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詫異。記憶中那個蜷縮在母親身后、連頭都不敢抬的少年,此刻竟如出鞘的寒劍,周身散發(fā)著讓人心悸的鋒芒。這份從容不迫的氣度,即便是哈佛歸來的秦青,或是執(zhí)掌集團的秦瑯天,在初次面對他時,都難免露出青澀。
"秦云,幾年不見,你變化很大啊。"老人摩挲著扶手,檀木表面被歲月打磨得溫潤如玉。
"年齡在增加,變化自然有。"秦云的目光掃過墻上懸掛的《清明上河圖》臨摹卷,汴河兩岸的市井繁華與此刻的寂靜形成荒誕的映照。他想起母親在出租屋里縫補校服的夜晚,窗外的霓虹映在她鬢角的白發(fā)上,如同永不熄滅的嘲諷。
秦廣昌突然輕笑出聲,笑聲中帶著看透世事的蒼涼:"那可未必,有的人年齡再增加,卻依舊沒出息,就比如你二伯的小兒子秦偉光,再增加年齡,依舊只知道吃喝玩樂,一輩子注定沒出息。"老人說話時,案頭的鎏金座鐘恰好敲響,鐘聲在空曠的書房里回蕩,仿佛在為這番評價作注。
"爺爺,你叫我來,不會就是說這個的吧。"秦云注意到祖父手邊的紫砂壺,壺嘴正裊裊升起白霧,在夕陽的余暉中勾勒出虛幻的形狀。
老人的神色突然變得凝重,他伸手從抽屜里取出一本泛黃的族譜,扉頁上"秦氏宗譜"四個大字蒼勁有力:"那我就直說吧,你再怎么說,也是我的親孫子,父輩的恩怨,不應(yīng)該牽扯于你,我想讓你認祖歸宗,也把你爸的靈位,遷回秦家的祠堂。"
這句話如同一顆投入深潭的巨石,在秦云心中激起千層浪。他想起父親臨終前攥著的那張泛黃的祠堂照片,指節(jié)深深陷入相紙,仿佛要穿透時空回到那個被逐出家門的雨夜。"沒問題。"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帶著連他自己都陌生的平靜。
秦廣昌的瞳孔微微收縮,顯然沒料到這般干脆的回答。片刻后,老人布滿老年斑的臉上綻開笑容,那笑容里既有欣慰,也有對時光流逝的感慨:"好,待會兒家宴上,我會當(dāng)眾宣布這個消息,你先下去跟你的兄弟姐們,熟悉熟悉吧。"
當(dāng)秦云推開書房門時,雕花銅環(huán)撞擊門框的聲響驚動了守在門外的管家。他下樓時,水晶吊燈已經(jīng)亮起,照得宴會廳如同白晝。秦家子弟們?nèi)齼蓛傻鼐墼陂L桌旁,秦偉光正摟著一個年輕女子調(diào)笑,威士忌酒杯在他指間輕輕搖晃;秦瑯天則站在落地窗前,對著手機低聲說著什么,領(lǐng)帶夾上的復(fù)旦校徽在燈光下一閃一閃。
秦青穿過人群走來,她今晚換了一身淡紫色旗袍,盤發(fā)間別著一支翡翠簪子:"坐我旁邊吧。"她的聲音帶著安撫的意味,卻在觸及秦云目光時微微一怔——那里面藏著的深沉,遠非記憶中那個需要保護的少年可比。
晚宴在管家悠長的"開宴——"聲中開始。當(dāng)最后一道佛跳墻端上桌時,秦廣昌放下象牙筷,整個宴會廳瞬間鴉雀無聲。老人起身時,金絲眼鏡滑到鼻尖,露出審視的目光:"先說說公司的事情吧,秦瑯天今年表現(xiàn)不錯,自從做副總經(jīng)理以來,集團事業(yè)漲幅不錯,你比你爸能力強多了。。。。。。"
秦瑯天起身鞠躬時,西裝袖口露出的百達翡麗腕表折射出冷光。他余光瞥見秦青握緊的拳頭,心中涌起一絲快意。果然,當(dāng)秦廣昌問及城中村改造項目時,秦瑯天自信滿滿地回答:"爺爺放心,一切進展順利!"
然而,當(dāng)話題轉(zhuǎn)向秦青時,空氣中突然彌漫起硝煙的味道。"秦青,你公司做的怎么樣了?"老人的問話讓秦青放下酒杯,她起身時,旗袍開衩處露出纖細的腳踝,如同即將出鞘的劍。
"爺爺,項目還在開發(fā)中,不過要不了多久,就能將軟件做出來了,我相信可以成功。"她的聲音清脆如銀鈴,卻在秦瑯天的冷笑中碎成齏粉。
"秦青,做堂哥的我必須說一句,你那個項目,是絕對成功不了的。。。。。。"秦瑯天的話像一把鋒利的手術(shù)刀,精準(zhǔn)地劃開秦家表面的和諧。他刻意強調(diào)的"五千萬"投資,讓席間長輩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聲如同毒蛇般在桌底蔓延。
秦廣昌抬手制止了即將爆發(fā)的爭吵,他渾濁的目光掃過兩個最出色的孫輩,最終落在秦云身上:"接下來,我還有件事情要公布。我宣布,我孫子秦云,從今天起,重返秦家族譜,以后他的身份就是我孫子。"
這句話在宴會廳炸開,卻意外地沒有引起太多波瀾——或許是秦云沉穩(wěn)的氣度,或許是晚宴前的種種預(yù)兆,讓眾人隱隱有了心理準(zhǔn)備。但當(dāng)老人說出"安排主管職位"和"五百萬"時,秦偉光打翻酒杯的脆響,秦瑯天捏皺餐巾的窸窣聲,都在訴說著這場權(quán)力游戲的真正開始。
管家捧著銀行卡走到秦云面前時,鎏金托盤在燈光下泛著冷光。秦云接過卡的瞬間,余光瞥見秦瑯天嘴角勾起的冷笑,那笑容里藏著的算計,比宴會廳里所有的水晶燈都要刺眼。他突然想起小梁山下的金礦秘密,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口袋里的那塊礦石——這場豪門盛宴,或許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