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嶂很顯然是不喜歡聽陸卿這一番話的,可是面對陸卿的那個問題,他又張不開嘴反駁。
這么多年來,在幾個皇子當中,自己為什么會最受朝廷內(nèi)外這些達官顯貴的追捧奉承,陸嶂心知肚明。
陸卿這個收養(yǎng)的孩兒都暫且不算,前面還有錦帝與發(fā)妻王皇后所生的陸朝,因為外家早已經(jīng)沒了什么人,不是照樣無人問津?
而陸澤之所以能夠得到許多其他皇子所沒有的優(yōu)待,歸根結底也是因為他那個得寵的母妃。
自己的母妃早就已經(jīng)不在了,如果不是從小到大都被外祖拉在身邊,又哪來的后面人前的風光無限?
甚至包括錦帝對自己的稱贊和賞識,陸嶂也說不清楚,這里面到底有幾分是發(fā)自肺腑的,有幾分是看在自己外祖的面子上。
雖然說隨著年紀增長,一些事情,一些跡象,也開始逐漸讓他生出了不安,也會經(jīng)常有些彷徨迷茫,反思自己是不是過于依賴外祖一家,是不是也應該開始有一些自己的主張。
可是眼看著連陸澤都開始長大成人,錦帝遲遲不立太子,他又很怕自己貿(mào)然與外祖和他背后的派系拉開距離,可能會一步錯,導致步步錯,把原本取勝的先機也都給丟了。
正是因為帶著這樣的糾結,他才一直左右搖擺,也是因為如此,陸卿方才的問話才正正好好刺痛了他。
陸卿見陸嶂面色黑沉沉地垂目不語,便又開口道:“你與圣上血脈相連,又從小就在京城里,在他身邊長大,圣上是個什么樣的人,你心里面應該是清楚的。
在他的心里面,誰是內(nèi),誰是外,一直都有很明確的界限,誰是自己人,誰是外人,也一樣心中有數(shù)。
雖然說血脈在劃分自己人還是外人的時候,能起到很大的影響,但是不要忘了,除此之外立場也是一個重要的考量。”
陸嶂一愣,沒想到陸卿會忽然對自己說這樣的話,不由抬眼朝他看過去。
“你要想清楚一件事?!标懬錄]給他開口的機會,繼續(xù)說,“過去你外祖對圣上有擁立之功,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彼時他們雙方的利益一致,不代表之后就永遠一致。
當年圣上最忌憚的就是功勛赫赫的老臣功高蓋主,現(xiàn)在也未必不是如此?!?/p>
陸嶂皺了皺眉頭,他原本是想要回避這些話題的,這會兒終于忍不住,開口問:“兄長,你是不是在梵地那邊聽到了什么?
你原本并不是一個這般言行的人,怎么會從梵地回來之后,專門說一些容易給自己惹麻煩的話?”
陸卿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在短暫的沉默之后,又開口對陸嶂說:“你要有個準備,靠山這種東西,有當然是好過沒有。
只不過,越大的靠山,如果有一天轟然倒塌,山下的人也一定會被砸得越重。
所以到底要如何,你恐怕也沒有太多可以猶豫的時間了?!?/p>
陸嶂的眉頭這會兒皺得緊緊的,臉上有一種帶著幾分痛苦的糾結,似乎他很清楚陸卿這一番話想要表達的是什么意思,他也知道陸卿說得沒有錯,但是這個抉擇光是想一想都讓他膽怯和痛苦。
“很多事情都是擺在眼前的,想一想之前的一路上你都經(jīng)歷了些什么,該面對的終究要面對?!标懬渎詭追终Z重心長地又說了一句。
陸嶂靜靜看著他,然后豁然起身:“時候也不早了,我看我再繼續(xù)留在這里也沒有什么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