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恪在海州差不多住了有半個月,回到建鄴時,就有消息傳出可能在云林證券挖出大案來,導火索就是陳其斌案。
陳其斌之子陳勇通過繳納保證金的形式向云林證券建鄴環(huán)湖南路營業(yè)部融資三千萬操作海粟科技的股票,這違反了證監(jiān)會禁止證券公司向客戶提供融資融券業(yè)務的禁令。
這個問題本身并不算十分嚴重,很多證券公司都搞這樣的擦邊球。
由于海粟科技股價這段時間強勢回升,填補前段時司的大跌幅,在得到內部消息后云林證券對陳勇的炒股賬戶進行平倉操作,虧損并不嚴重,云林證券也及時調動資金將這虧損的空缺給填補上。
雖然會面臨證監(jiān)部門的懲罰,但也算不上嚴重的打擊。
很可惜,有些人忽視掉江敏之對金融證券工作的熟悉以及他想在東海挖案子的決心。
云林證券建鄴環(huán)湖南路營業(yè)部的自有資金不過億元,向客戶單筆提供融資金額就高達三千萬,就足以讓人懷疑營業(yè)部實際擁有資金量嚴重不匹配,江敏之敦促云林證券的主管部門省經(jīng)貿委以及省證監(jiān)局等部門通過進一步的調查發(fā)現(xiàn)云林證券存在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的嫌疑,而且涉案金額之巨是東海近年來罕見。
“徐省長在東海時,對省級下屬金融公司進行過梳理,沒想到現(xiàn)在捅出這么大的問題,”陸文夫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初步調查,云林證券非法吸收公眾存款數(shù)額可能超過十億……”
七月下旬,建鄴正值炎夏季節(jié),山下暑氣逼人,江畔獅子峰北崖上的雅致茶舍里涼風習習,卻是建鄴炎夏避暑的好地方。
最近的事情也鬧得人心俊惶,特別是江敏之有意對省政府班子成員的分管工作進行調整,會直接涉及到錦湖的利益,張恪在海州時,就接過陸文夫兩回電話,回到建鄴,便請他到山上來坐一坐。
恰巧許鴻伯也在建鄴,便一起上讓來避暑喝茶。
張恪聽陸文夫說起這兩天鬧騰得最熱鬧的云林證券的案子,手里端著細瓷杯子,眼睛望了望遠處霜氣青離的江水,過了一會兒,才說道:
“能夠鉆的空子太多。就說這件案子,江敏之揪住不放,那就是大案要案;在一般人看來,云林證券通過委托理財?shù)男问轿鼣埞姶婵睿灰煌笔裁春t子,也無傷大雅。云林證券吸攬這么多的公眾存款通過放貸或直接坐莊等形式在證券市場操作,在一些人看來更是證券公司應有的攬財之道。即使捅出什么簍子,推出一個替罪羊出來也不會受到多少嚴重的懲罰……”
陸文夫笑了笑,他從張恪的語氣里聽不出太多潛臺詞出來,心想張恪應該知道江敏之的心思,劉聞濤最近到建鄴活動頻繁,期間甚至還回了一趟北京,甚至有小道消息傳出來會調劉聞濤到省里擔任副省長,難道張恪真不擔心江敏之最終會將矛盾指向錦湖?
這樁非法吸納公眾存款案也是陳其斌案牽扯出來的,按照以往的慣例,辦案部門會小心翼翼的控制查案進程以免案件牽扯太多鬧得不可收拖,但是陳其斌案在江敏之的推動下,有越演越烈的趨勢,暫時也沒有停歇的意思,江敏之也已經(jīng)在省政府辦公會議公開要求對全省金融證券機構進行一次細致的排查。
與當年徐學平整肅省林業(yè),水利系統(tǒng)不司,江敏之整肅省金融系統(tǒng)的心思談不上很正,他也許更想借機攪動一下以改變他到東海工作以來被動的局面。
雖說事態(tài)有愈演愈烈的趨勢,新任省委書記李遠湖對陳其斌案,云林證券非法吸攬公眾存款繁的調查還是持支持態(tài)度,至于涉及到其他事情特別是人事調動的問題上,他卻始終保持沉默的姿態(tài),許多人對此都猜測不透。
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事實上在陶晉離開東海,李遠湖接替省委書記的位子,江敏之空降過來擔任省長之時,許多人都期待東海政治格局會有較大幅度的調整。
實際的情況卻是東海官場一直拖到現(xiàn)在都沒有什么大的調整,這已經(jīng)很出乎許多人的意料了,陳其斌裂適時的將僵局攪動起來,倒是讓一些人看到了機會。
陸文夫給李遠湖當過秘書長,又是李遠湖提拔他當副省長的,他琢磨著李遠湖的沉默姿態(tài),跟張恪眼前這種模棱兩可的態(tài)度倒是有些類似,心想這也算是一種沉契吧。
陸文夫事務繁重,并沒有太多的閑情逸致在山簧茶舍避暑納涼,下年四點許就有事情纏上身來,從獅子峰北崖茶舍離開。
張恪與許鴻伯遇上,有時間總要殺上一盤,陸文夫走后他們也不急于下止去,讓陳妃蓉幫忙拿來棋盤,就在臨窗的竹榻矮幾上跟許鴻伯對弈一局。
“小丫頭這算是從學校畢業(yè)了?”許鴻伯笑著問陳妃蓉,“人生過得真是匆匆,我都還記得小丫頭流著鼻涕在棋院瘋跑的樣子,從小就是要強的性子……”
張恪笑了笑,知道陳妃蓉暫時還沒有融入給他當助手的角色中去,手伸到棋盒里拿了一把棋子請許鴻伯猜子決定先后手,他執(zhí)黑子先行,以三連星開局,邊落子邊說道,“東海這邊太正常了也就不正常了,陳其斌案攪一攪也是好了……”
“你打算退一大步?”許鴻伯問道,“照局勢發(fā)展下去,陸文夫分管的這一塊,江敏之會卡一個人進來,說不定就是劉聞濤?!?/p>
“我在政治上從來都沒有什么野心,也更不想表現(xiàn)出去什么野心來?!睆堛】嘈α艘幌?,“錦湖推動一些地方上的經(jīng)濟工作,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利益訴求,但是這個社會不是清者自清的社會,既然他們認為卡一個人進來會是對錦湖不小的打壓,那就讓他們卡一個人進來好了……要是東海真變成沒有空子可鉆的鐵板一塊,說不定上面對錦湖的戒心更強。江敏之要步步緊逼,錦湖就步步退讓,總要讓上面有些人安心才行?!?/p>
“李遠湖心里也是這么想的吧?”許鴻伯輕輕一笑,說道,“他有著更遠大的政治抱負,不會頑固的將東海視作他的、絕不容他人染指的地盤。江敏之要攪一攪局面,他自然可以順水推舟一把……”
張恪點點頭,說道,“江敏之真要將劉聞濤納入省政府班子成員,甚至讓劉聞濤取代陸文夫來協(xié)助他主持東海省的經(jīng)濟工作,李遠湖多半也會默認的,甚至江敏之對東海省經(jīng)濟工作政策進行調整,只要是往有利的方面去探索,也未嘗不可。我現(xiàn)在就等著看這潭渾水能不能攪到海粟科技的頭上去,不知道嚴家人心里頭這時候正想些什么……不過就算攪不到海粟科技的頭上,嚴家增發(fā)這步棋也沒有足夠的時間去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