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杏抿了抿唇,昂頭放眼看著天邊落日,見我追問得緊,只好說:
“你還記得,我十二歲那年生了一場大病嗎?我打小就聽爸說,我是童女命。
童女命,活不過十八歲,而我是劫難十二歲就來臨了。
那會子老祭司和爸想盡辦法幫我渡劫,但我還是連日高燒不退,昏迷不醒。”
我點點頭:
“記得,那年外婆帶著我直接住在了你家,外婆連鬼針都用上了,可你燒得實在厲害,鬼針頂多只能讓你情況不惡化,并不能給你退燒。
那段時間我每晚都守在你的床前給你擦臉,用涼毛巾幫你降溫。有時,你夜里燒的狠了,還會抽粗口吐白沫,都把我嚇?biāo)懒恕?/p>
外婆和李大叔還在你床頭點了九盞油燈,說,只要九天內(nèi)九盞油燈不滅,你就還有救,可打那天往后,你床頭的油燈每日凌晨子時都會熄滅一盞,到了最后一天,最后一盞油燈也滅了。
李大叔抹著眼淚出門,當(dāng)晚就給你定了三十多副花圈,一副棺材,還給你買了一身粉紅色的壽衣,連引魂幡都掛起來了。
但幸好你一直吊著一口氣沒斷,半死不活地躺了半個月后竟奇跡般活過來了!”
銀杏不好意思道:
“就是那半個月……我在夢里遇見了一個人,夢里的天是昏暗的,我也瞧不清那人的臉。
和他在一起經(jīng)歷的事,醒來后也忘得差不多了。
但還能記起一點點。
我記得,在我撐不住、快死了,靈魂快要散去了的時候,有個穿著黑色古代長袍的男人抓住了我的手,將我從無底深淵里拽了上去。
是他不斷在我耳邊說:銀杏,別睡,醒醒,活過來……夢里我倆后來進(jìn)了一座漆黑陰森的宮殿,他牽著我的手,帶我涉過黑水河,他還教我打鳥,陪我生火烤肉。
我渾身發(fā)冷,他就溫柔地把我摟進(jìn)懷里,抱著我睡。
我倆以地為床,以天為被。他陪我看星星,手一揮,月亮就在我倆眼前,近得能看見月球表面的坑坑洼洼。他會給我梳頭發(fā),有時、還會給我洗澡。
我在夢里遭到很多次劫難,都是他護(hù)著我熬過來的。
最后的最后,我不知為何,魂魄越來越虛弱,身體都變得透明了,我害怕他看不見我,哭著拉著他的袖子問他怎么辦,他也很著急,然后,他選擇將自己的靈力渡給我。
我的魂魄終于又有了顏色,但他雙鬢卻生出了白發(fā)。
他快要死了,我自責(zé)地趴在他懷里哭,我求他和我一起走,他卻摸著我的腦袋和我說,他是個沒有未來的鬼魂,他回不到陽間,我們以后,再也不能見面了。
我怕死了,撲在他懷里哭得很傷心,很久,他才又安慰我說,別哭了,如果他有幸逃過那一劫,就來現(xiàn)實找我。
我一直記得他和我的這個約定,我死里逃生清醒過來后,也一直在等他。一年又一年過去,我真的很害怕那只是一場夢,害怕我找不到他了……
直到,我跟著我爸去潮生哥家里辦事,見到潮生哥……潮生哥的身影真的很像夢里那個男人,而且潮生哥右腕上也有一顆小黑痣!
更巧合的是,我十二歲那年,出事的那段時間,潮生哥也從山上摔下來昏迷了將近半個月,我夢里的那個人肯定就是潮生哥!”
我怔愣了許久才消化完她告訴我的這堆信息,訝然道:
“所以你是因為,你夢里那個對你很好的男人可能是宋潮生,所以才一次又一次地縱容宋潮生辜負(fù)傷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