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75章 胎墜之后的血光迷局（第1頁）

一、暴雨夜的叩門聲

立夏后的第一個雷雨夜，閃電將"岐仁堂"的匾額劈成青白兩色。檐下銅鈴被狂風(fēng)扯得急響，像一串被驚散的佛珠。林夏正給最后一帖"甘露消毒丹"封蠟，忽聞玻璃門"砰砰"作響，只見個穿深色polo衫的男人背著個女人撞進來，雨水順著他下巴滴在診脈枕上。

"岐大夫！求您救救清如。。。。。。"男人聲音里帶著哭腔，林夏認出他是?？蛷堛〉耐铝置鬟h。病床上的女子約三十歲，面色青黑如蒙塵銅鏡，嘴角淌著涎水，指尖冷得像冰塊。岐伯掀開被子一角，見下身血漬浸透衛(wèi)生巾，血腥味混著汗臭撲面而來。

"何時開始出血？"岐伯點亮臺燈，黃光暈染出女子半張臉。林明遠抹了把雨水："三天前說肚子疼，在家歇了兩天，今早突然。。。。。。"他喉結(jié)滾動，"流的血里有血塊，紅得發(fā)黑，后來就開始說胡話，看見墻上有人影。。。。。。"

岐伯翻開女子眼皮，瞳孔散大卻畏光，舌尖瘀紫如豬肝色。指尖搭脈時，林夏聽見他倒吸冷氣——脈沉澀如刀刮竹，尺部尤其滯塞。"拿《金匱要略》第三卷來。"岐伯扯過溫針盒，點燃艾條懸在女子關(guān)元穴上方，"此乃《婦人妊娠病脈證》所言胞阻重癥，瘀血灌滿胞宮，上犯心肺了。"

二、瘀血攻心的生死時速

林夏捏著艾條的手微微發(fā)顫，火光映得她白大褂上的"岐仁堂"刺繡忽明忽暗。女子忽然抽搐起來，含混不清地喊著"走開。。。。。。別過來"，枯瘦手指在空中抓撓。岐伯按住她手腕，從紫檀筆筒抽出狼毫："先通瘀閉，后補氣血。急則治標，需用《和劑局方》失笑散加減。"

"為何面色如此發(fā)黑？"林明遠盯著病歷本上"面黑如漆"四字，指甲掐進掌心。岐伯往藥罐里擲入肉桂三錢："《靈樞·經(jīng)脈》云血濁氣澀，脈不通。胞宮瘀血久積，血不華色，反現(xiàn)水色（黑為腎色）。且瘀血化熱，上擾心神，故見譫語、見鬼。"

林夏稱取歸尾五錢時，銅秤砣"當(dāng)啷"墜地。岐伯頭也不抬："澤蘭需用莖葉俱全者，《本草綱目》言其破宿血，養(yǎng)新血。"他抓起一把紅花，在指間揉碎成血珠狀，"此藥入心經(jīng)血分，能消胞中垢穢。"

煎藥時，閃電照亮藥爐里翻涌的褐色湯汁，恍若流動的瘀血。岐伯用竹筷挑開女子牙關(guān)，灌下小半盞藥汁，忽然按住她小腹："明遠，去廚房取鵝翎來。"林明遠愣在原地，林夏已反應(yīng)過來："是要探喉催吐？"岐伯點頭："《傷寒論》病在膈上，當(dāng)吐之。胞衣不下，需借胃氣上逆之勢引瘀下行。"

三、生死之間的藥香密碼

艾條燃到第三支時，女子忽然發(fā)出呻吟，指尖有了溫度。林夏換艾絨時，見她唇角涎水已轉(zhuǎn)清稀，忙喚："岐大夫，脈變滑了些！"岐伯搭脈后，將剩余藥汁調(diào)入半錢失笑散（蒲黃、五靈脂炒炭）："《本草經(jīng)疏》言五靈脂行血止血，治婦人血崩，炒炭則止血不留瘀。"

女子突然劇烈腹痛，身體蜷縮如蝦。林明遠撲過去要按她，被岐伯一把攔?。?痛則不通，此乃藥力攻瘀之象。"他取過鵝翎蘸溫水，輕輕探入女子咽喉，林夏同步輕拍其背。三番催吐后，女子突然嘔出黑紫色血塊，夾雜著膜狀組織——正是滯留的胞衣。

"快看！"林夏指著便盆里的瘀塊，其中裹著枚泛青的胎芽，尚未成形。岐伯長嘆一聲，用紗布裹起胞衣："《諸病源候論》云胎墮之后，穢液不盡，致成宿疾。今瘀去其半，當(dāng)轉(zhuǎn)攻為補。"

他重新開方：黨參一兩、生黃芪八錢、川芎三錢、當(dāng)歸五錢，仍佐肉桂一錢。林明遠看著"補氣藥比前劑多三倍"，不解道："為何此刻用溫補？"岐伯將艾條換成溫和灸："《內(nèi)經(jīng)》血脫者，必先益氣。她崩血三日，氣隨血脫，正如《脾胃論》所言真氣又名元氣，乃先身生之精氣也，需借參耆固其根本。"

四、晨昏線處的陰陽轉(zhuǎn)圜

寅時雨停了，第一縷晨光爬上藥柜。女子睜開眼時，林夏正用黨參粥調(diào)服三七粉。"我。。。。。。"她聲音沙啞如破笛，林明遠忙按住她肩膀："別說話，岐大夫說你得先養(yǎng)足氣血。"

岐伯診完脈，在病歷本畫了個太極圖："尺脈漸起，舌色轉(zhuǎn)淡紅，可去肉桂，加熟地六錢、阿膠珠四錢。"林夏往藥罐里加黃酒三錢："用酒煎藥，是取《金匱》溫經(jīng)湯意？"岐伯點頭："酒能行藥勢，助參耆歸芎補而不滯。且《本草備要》言阿膠滋陰補血，除風(fēng)潤燥，最宜崩漏后填精養(yǎng)血。"

午后，女子能飲半碗粥，忽然落淚："明遠，我們是不是再也。。。。。。"林明遠忙握住她手，卻被岐伯搖頭制止："《素問·舉痛論》云悲則氣消，此時最忌情志耗氣。"他從書架取下《傅青主女科》，翻開"小產(chǎn)篇"，"婦人小產(chǎn)，比大產(chǎn)更虛，因胎成形而傷血尤甚。你需牢記虛則補之，寒者溫之，忌生冷、遠憂思。"

林夏端來黑豆紅棗湯時，女子忽然指著窗外："那棵樹。。。。。。怎么在動？"岐伯順著她目光看去，見香樟樹影在風(fēng)中搖曳："此乃氣血未復(fù)，虛風(fēng)內(nèi)動。"他取過天麻三錢，"《本經(jīng)》言其主惡氣，久服益氣力，可配鉤藤煎水代茶，平息內(nèi)風(fēng)。"

五、藥香里的生命圓融

七日復(fù)診時，女子已能扶床而行，面色如春日新柳。岐伯將藥方改為"八珍湯合泰山磐石散"，林明遠看著"砂仁、黃芩"等安胎藥，眼眶泛紅："您是說。。。。。。"岐伯捻須而笑："《內(nèi)經(jīng)》余聞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歲，蓋因法于陰陽，和于術(shù)數(shù)。待你妻氣血充盛，半年后可再孕，屆時當(dāng)預(yù)用預(yù)培其損之法。"

女子摸著小腹輕聲問："那些瘀血。。。。。。為何會攻心？"岐伯鋪開《血證論》："胞宮與心脈相通，《靈樞·邪客》言心者，五臟六腑之大主也。瘀血如寇賊，占據(jù)胞宮則上犯君主之官，故見神昏譫語。此證若用止血藥塞流，必致瘀血內(nèi)閉，危殆立至。"

林夏在一旁包藥，忽然想起什么："那日用鵝翎催吐，若胞衣不下怎么辦？"岐伯正色道："《傷寒論》病痰飲者，當(dāng)以溫藥和之，同理，瘀血癥需分表里虛實。催吐法看似上病下取，實則借胃氣通降之勢，引胞宮之瘀從二陰而出。此乃提壺揭蓋之法，非獨用于癃閉也。"

臨離開時，女子從帆布包取出袋炒米："按您說的，每天煮米油喝，胃里暖融融的。"岐伯接過袋子，捻起粒焦米："《養(yǎng)老奉親書》言米油補液，勝似人參。你看這炒米黃中帶焦，得土火之性，最能培中宮、厚腸胃。"

暮春的風(fēng)卷著藥香穿過街巷，林明遠扶著妻子走向落日。岐仁堂的銅鈴輕晃，驚起一群麻雀，撲棱棱飛向綴著晚霞的天空。藥爐里的余燼尚暖，林夏收拾藥案時，見病歷本最后一行寫著："血證治則，首辨虛實，次分緩急，終顧氣血。"她忽然明白，那些在生死邊緣游走的夜晚，那些在藥香里浮沉的晨昏，原是醫(yī)者與天地陰陽共舞的軌跡。

六、秋日膏方：未孕先培的生命伏筆

秋分那天，銀杏葉剛?cè)窘疬?，林明遠夫婦便提著恒溫壺走進岐仁堂。壺里盛著自煎的四物湯，女子面色已如熟透的桃子，眼底卻仍有抹淡淡憂色。

"岐大夫，我們想。。。。。。"林明遠話未說完，女子已紅了眼眶。岐伯笑著擺擺手，示意她伸出手腕："脈來緩滑，尺部沉取有力，比三月前強了七分。"他翻開《傅青主女科》，書頁間夾著去年那片胞衣案的病歷，"今日先開三劑泰山磐石散，去砂仁，加桑寄生、續(xù)斷。"

"為何要去掉砂仁？"林夏研磨鹿角膠時，瞥見藥方變動。岐伯用竹片撥弄藥爐里的炒米："砂仁醒脾安胎，然性溫燥。她陰虛體質(zhì)，夏月伏陰已傷陰液，秋令主燥，當(dāng)以平補。桑寄生入肝腎經(jīng)，《本經(jīng)》言其主腰痛，安胎，續(xù)斷補不足，金瘡癰傷，正合預(yù)培其損之意。"

女子忽然指著案頭陶罐："這是。。。。。。灶心土？"岐伯點頭："正是去年用的伏龍肝?！侗静菝审堋费云渲箣D人血崩，今雖未孕，可先煎水代茶，培中宮以固先天。"他轉(zhuǎn)向林明遠，"從今日起，禁咖啡、避冷水，每晚亥時用艾葉煮水泡腳，引火歸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