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315章 岐仁堂里的＂共存＂之道（第2頁）

"時候不到，"岐大夫搖搖頭，"現(xiàn)在他陽氣還虛，就像爐膛里的火剛有點(diǎn)火星，你往里面扔塊濕木頭，火不就滅了？軟堅散結(jié)的藥大多是涼性的，或者耗氣的，現(xiàn)在用，等于幫著寒邪欺負(fù)正氣。得等他陽氣足了，能吃能喝，身上不那么冷了，再慢慢加這些藥，那時正氣能扛住，才能跟腫塊較勁。"

又過了半個月，李大爺自己拄著拐杖來了。臉色紅潤了些，雖然還是瘦，但眼睛里有了神采。"岐大夫，我現(xiàn)在一頓能吃一碗面條了，咳嗽也輕了，夜里能睡仨鐘頭了。"他坐下時，腰桿比上次直了些。

岐大夫摸了摸他的手，雖然還涼，但不像之前那樣冰手了。"脈沉緩了，有勁兒了，"他笑著說，"陽氣慢慢回來了，該給腫塊加點(diǎn)料了。"

這次的方子在四逆湯的基礎(chǔ)上加了陽和湯的幾味藥：鹿角膠10g（烊化），麻黃6g，白芥子10g，肉桂6g（后下）。"鹿角膠是溫腎的，腎是先天之本，得把根扶住；麻黃、白芥子能把肺里的痰瘀透出來，就像給窗戶開條縫，讓邪氣得出去。"岐大夫解釋，"還是那句話，不急著把腫塊一下子除掉，先讓它縮小點(diǎn)，別再長大，你能吃能睡，能下地走路，就算跟它和平共處了。"

李大爺聽了直點(diǎn)頭："我現(xiàn)在想通了，不指望一下子好利索，能像正常人那樣過日子就行。"

旁邊候診的一個老太太插話："岐大夫，我家老頭子也是這病，做了手術(shù)，沒多久就擴(kuò)散了，是不是手術(shù)不好？"

"也不能說手術(shù)全不好，"岐大夫沉吟道，"得看時機(jī)。就像家里進(jìn)了賊，你得先看看自己有沒有力氣打，要是自己都病懨懨的，還非要跟賊硬拼，不是讓賊打得更狠？手術(shù)、放化療就像跟賊硬拼，得正氣足的時候才能做，要是正氣虛，拼完了自己也垮了。"他指著診室墻上的《素問》條文，"你看這上面寫的寒邪客于小腸膜原之間，血?dú)饣舨坏眯校仕尬舳煞e疾，腫塊這東西，大多是寒邪把氣血凍住了，結(jié)成了塊，得用溫藥慢慢化，就像春天化凍，冰慢慢變成水，急不來。"

老太太嘆了口氣："要是早知道這些，我家老頭子也不至于。。。。。。"

"現(xiàn)在知道也不晚，"岐大夫安慰她，"好多人查出腫塊就慌了，恨不得立馬除掉，結(jié)果越折騰越糟。你看那些沒查出來的，帶著腫塊活了一輩子，不也好好的？關(guān)鍵是別驚擾它，同時把自己的陽氣養(yǎng)好，正氣足了，邪氣自然不敢囂張。"

李大爺?shù)闹委煶掷m(xù)了半年。從一開始的只能喝米湯，到后來能吃饅頭、喝小米粥；從整天躺在床上，到能在院子里曬太陽、跟老伙計下棋。雖然復(fù)查時腫塊還在，但比原來小了一半，醫(yī)生說控制得很好。

這天，李大爺讓兒子拎了一籃子自家種的橘子來謝岐大夫。"岐大夫，您這藥喝著心里踏實，不像化療，喝下去渾身都難受。"他剝開個橘子，遞給岐大夫，"您說的共存，我現(xiàn)在信了，只要我能吃能喝，能陪著孫子長大，這腫塊愛咋地咋地。"

岐大夫接過橘子，掰了一瓣放進(jìn)嘴里："這就對了。人活著，靠的是一股陽氣，陽氣足，啥病都能扛一扛；陽氣虛，沒病也能熬出病。不管啥病，先把陽氣保住，把胃氣顧好，就有底氣。"他轉(zhuǎn)頭對旁邊抄方的小周說，"你記著，治這種病，就像種莊稼，三分靠藥，七分靠養(yǎng)。養(yǎng)啥？養(yǎng)陽氣，養(yǎng)胃氣，養(yǎng)心情。肝氣郁結(jié)的人愛生這病，你看那些愛著急、愛生氣的，是不是容易生??？《素問》說暴憂之病也，心情郁結(jié)，陽氣就不通，不通的地方就容易長腫塊。"

小周在本子上記著："師父，那是不是所有腫塊都能用溫藥？有的人發(fā)燒、口渴，看著像熱證啊。"

"那得看是真熱還是假熱，"岐大夫指著窗外的太陽，"夏天中午太陽毒，看著熱，可到了夜里就涼了；有的人表面發(fā)燒、口渴，其實是內(nèi)里太寒，把熱氣逼到外面來了，就像冰窖里點(diǎn)了堆火，外面看著熱，里面還是冰的。這時候要是用涼藥，就像往冰窖里潑冷水，越潑越寒。得用溫藥把里面的冰化了，外面的熱自然就退了。"他拿起桌上的四逆湯方，"你看這方子，附子、干姜都是大熱的藥，就是用來化冰的，冰化了，氣血通了，病邪就沒地方待了。"

正說著，鎮(zhèn)上的張老師來了。他前陣子查出胃里有個小腫塊，嚇得好幾天睡不著覺，聽李大爺說岐大夫看得好，特地來問問。

岐大夫給他診完脈，說："你這是脾胃虛寒，加上前些年跟人慪氣，肝氣郁結(jié)，把胃氣堵了。不算重，別擔(dān)心。"他開了附桂理中湯加砂仁、半夏，"先把脾胃暖起來，再舒舒肝氣，平時少生氣，多吃點(diǎn)小米粥、山藥，慢慢就好了。記住，別去做那些傷胃氣的治療，你現(xiàn)在能吃能喝，就是最大的本錢。"

張老師拿著方子，心里踏實多了："岐大夫，聽您一說，我這心就放下來了。"

"放輕松就對了，"岐大夫送他到門口，"人身上的陽氣，就像火苗，你越緊張，火苗越旺不起來；心情舒暢了，火苗才能燒得旺?；鹈缤耍缎八疃疾慌?。"

夕陽透過藥柜的格子，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藥香混著橘子的甜味，在空氣里慢慢飄。岐大夫看著街上往來的行人，心里想：醫(yī)者，不只是治病，更是治心。讓病人明白"陽氣為貴，胃氣為本"的道理，比開多少方子都管用。

后來，岐仁堂里來看腫塊的人漸漸多了。岐大夫總是先跟他們講"共存"的道理，講陽氣的重要性，講顧護(hù)胃氣的法子。有的人半信半疑，有的人試著治了幾個月，發(fā)現(xiàn)真的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便成了岐大夫的"活廣告"。

小周問岐大夫："師父，您就不怕別人說您不治病根，只治標(biāo)？"

岐大夫正在碾附子，藥碾子轉(zhuǎn)得慢悠悠的："啥是病根？陽氣虛、胃氣弱、情志郁，這才是病根。腫塊只是病根長出來的果子，光摘果子不除根，還會再長；把根養(yǎng)好了，果子自然長不起來。能讓病人少受罪，多活幾年，有質(zhì)量地活著，比啥都強(qiáng)。"

藥碾子轉(zhuǎn)著，發(fā)出沙沙的聲響，像是在重復(fù)著那句老話：陽氣足，百病除；胃氣存，人活門。岐仁堂的故事，也隨著這藥香，在鎮(zhèn)上慢慢傳開，讓更多人明白，有時候，與病共存，也是一種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