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26章 一劑生脈救心陽（第1頁）

【第一章

驟雨敲窗急問診】

申末酉初的一場雷陣雨，把青石板街澆得發(fā)亮。岐仁堂的銅葫蘆幌子在雨幕里晃悠，藥香混著水汽漫出雕花窗欞。岐大夫正給最后一位患者包遠志棗仁茶，忽聽得竹簾“唰”地掀開，一股潮氣裹著焦慌涌了進來。

“岐大夫！快救救我爸！”說話的是個中年婦人，鬢角沾著雨珠，身后兩個漢子抬著藤椅，椅上歪著位白發(fā)老者，胸口像破風箱般起伏。

岐大夫快步上前，指尖剛觸到老者腕脈，眉頭就蹙成了川字。那脈沉細如游絲，按之欲絕，再看老者面色蒼白如紙，冷汗順著額角直往脖子里淌，嘴唇烏青得像染了紫草。

“黃太太，慢慢說，老先生何時起的癥候？”岐大夫聲音沉穩(wěn)，目光卻如炬，掃過老者左手撫胸的動作。

“昨夜吃了碗蹄髈湯，半夜就喊心口揪著疼，放射到后背心，喘不上氣來。”黃太太語速飛快，絞著帕子道，“今早請西醫(yī)來看，說是什么‘心肌……’唉，總之要動刀子通血管，我爸死活不肯，這陣疼得更厲害了，手腳都發(fā)涼……”

岐大夫俯身細查，老者雙目微閉，呻吟聲低微，確是“胸悶痛徹背，短氣不足以息”之象。他翻開老者眼皮，結(jié)膜淡白，又掀開衣襟看舌苔——薄白而潤，正是《金匱要略》所言“胸痹不得臥，心痛徹背”的重癥。

“莫慌，先扶老先生到內(nèi)堂躺平?！贬蠓蜣D(zhuǎn)身取來脈枕，手指再次搭上寸口脈，喃喃道，“脈沉細如絲，陽氣衰微已極，汗出肢冷，是心陽將脫之兆啊……”

【第二章

案頭夜話析病機】

內(nèi)堂里燃著艾絨，青煙裊裊繞著藥柜。岐大夫捻亮油燈，燈芯爆出個燈花，映得他臉上溝壑分明。黃太太守在床邊，見他從書架上取下本線裝書，封面題著“傷寒論集注”四字。

“岐大夫，我爸這病……”

“《黃帝內(nèi)經(jīng)》云：‘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贬蠓蛑讣鈩澾^書頁，停在“厥論”篇，“老先生年逾八旬，腎氣先衰，腎陽不足則心陽失于溫煦。昨夜膏粱厚味，壅滯中焦，脾陽被困，氣血生化乏源，心脈失養(yǎng)而痹阻?！?/p>

他合上書，走到藥柜前拉開“山茱萸”的抽屜，抓起一把紫紅色果肉道：“你看這山萸肉，色赤入心經(jīng)，酸溫能收斂浮越之陽氣?！侗静菥V目》說它‘補肝腎，興陽道，堅筋骨’，今老先生心陽欲脫，非此藥不能固脫?！?/p>

黃太太看著他又取出紅參切片，那參色如琥珀，斷面有菊花紋?！斑@是上好人參？”

“正是長白山野山參所制紅參，”岐大夫?qū)⑵湃肷般?，“《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言人參‘主補五臟，安精神，定魂魄’，然此刻陽氣暴脫，非峻補不能回陽。但光補不行，《金匱要略》治胸痹‘以通為用’，你看這桃仁、紅花，色紅入血，能化經(jīng)絡(luò)中瘀滯。”

說話間，他已配好藥方：紅參另煎，麥冬潤肺，五味子斂陰，炙甘草調(diào)和諸藥，黃精補諸虛，煅龍骨收斂止汗，當歸活血養(yǎng)血。整方藥味看似繁雜，卻暗含“生脈散”補斂兼施之意，又合“血痹虛勞篇”中“陰陽相得，其氣乃行”之理。

“為何不用附子回陽？”黃太太曾聽人說過“四逆湯”。

岐大夫搖搖頭：“附子雖能回陽救逆，但其性燥烈。老先生汗出傷陰，陰不斂陽，若單用附子，恐致虛陽外越。此方以生脈飲益氣養(yǎng)陰，山萸肉、龍骨收斂固脫，活血而不傷正，方為兩全之策?！?/p>

【第三章

砂鍋沸處見真機】

更漏敲過三下，砂銚里的藥汁咕嘟作響。岐大夫守在爐前，不時掀開蓋子攪動，藥香里混著紅參的醇厚，漸漸彌漫了整個內(nèi)堂。黃伯躺在床上，喉間痰鳴聲漸輕，只是面色仍無血色。

“岐大夫，我爸這汗還沒止……”黃太太遞過毛巾，手仍在發(fā)抖。

“莫急，”岐大夫用竹筷蘸了藥汁滴在腕上試溫，“《靈樞》說‘陽氣者，精則養(yǎng)神，柔則養(yǎng)筋’，今陽氣虛極不能固攝，故汗出如油。待紅參峻補元氣，麥冬滋其化源，五味子收其耗散，汗自止矣?！?/p>

正說著，黃伯忽然呻吟一聲，手指動了動。岐大夫連忙上前診脈，那脈雖仍細弱，卻比初診時多了分從容。“好！脈有根了！”他眼中閃過一絲亮色，“快，趁熱喂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