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27章 都市白領(lǐng)的七日呃逆謎案（第1頁）

岐仁堂夜診：都市白領(lǐng)的七日呃逆謎案

楔子：盛夏里的反常聲響

2025年6月的申城，梅雨季剛過，暑氣便像擰足了發(fā)條的蒸籠，將鋼筋水泥的叢林蒸得發(fā)燙。傍晚七點，岐仁堂的木質(zhì)門匾在暮色中泛著溫潤的光，銅鈴隨著推門聲輕顫，卻被一陣突兀的呃逆聲硬生生打斷——“呃——！呃——！”那聲音高亢、急促，帶著一種不受控制的痙攣感，震得診所里正在抓藥的老藥工手一抖，戥子上的枸杞撒了幾顆。

推門進來的是一對年輕夫婦，丈夫扶著一位面色蒼白的中年女子，女子捂著胸口，每發(fā)出一聲“呃”，身體就不由自主地前弓，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連說話都斷斷續(xù)續(xù)：“岐……岐大夫，快……快救救我愛人……”

被稱作岐大夫的中年男子，身著淺灰棉麻長衫，正坐在診桌后研讀一本線裝古籍。他抬眼望去，燈光下，女子約莫四十歲上下，眉頭緊蹙，雙目微無神，嘴唇雖有血色卻略顯干燥，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脖頸處的自汗，順著衣領(lǐng)往下滲，沾濕了薄薄的襯衫。

“別急，先坐下說。”岐大夫聲音平和，指了指對面的椅子。他的診桌很簡單，一只脈枕，一方硯臺，幾支毛筆，墻上掛著的不是錦旗，而是一幅泛黃的《黃帝內(nèi)經(jīng)》節(jié)選拓片，“素君是吧？我看你先生登記的名字。先告訴我，這呃逆多久了？”

“八天了！”丈夫王先生搶先回答，語氣里滿是焦慮，“從上周她出差回來就開始了，一開始以為是中暑，喝了藿香正氣水沒用，又去看了……呃，看了幾家診所，吃了好多湯藥，什么旋覆代赭湯、丁香柿蒂湯都試過了，越吃越厲害！現(xiàn)在不光呃逆，說話都接不上氣，晚上根本沒法睡，鄰居都來敲門了……”

素君又連打了幾個呃，雙手無力地垂在膝上，自汗更甚，連指尖都有些發(fā)涼。岐大夫沒有立刻搭脈，而是先繞著素君走了一圈，目光落在她的臉上：“讓我看看你的氣色。”

他的眼神專注而溫和，先看了看素君的準頭（鼻尖）和年壽（鼻梁），那里雖無光澤卻不顯晦暗，又看了看法令紋，紋路清晰未枯，最后目光停留在人中穴，那里色澤尚算明潤，沒有干涸之象?！巴跸壬銊e太慌，”岐大夫轉(zhuǎn)過身，對仍在搓手的丈夫說，“從氣色看，生機猶存，不是壞兆頭。”

第一章：勞倦傷脾，暑熱劫陽

“岐大夫，您是不知道，她這工作太拼了！”王先生像是找到了傾訴口，“在廣告公司做策劃總監(jiān)，天天加班到半夜，上個月為了趕一個大項目，連續(xù)半個月沒好好吃飯睡覺。這次去南方城市出差，正趕上那邊四十度高溫，她在外面跑客戶，回來就說胸口悶得慌，然后就開始打嗝……”

素君艱難地插了句：“我……我當時覺得……胸口像壓了塊石頭，透不過氣，以為是天熱……呃……”

岐大夫點點頭，示意她先休息，然后伸出三指，輕輕搭在素君的寸口脈上。脈象浮大而空，按之無力，關(guān)脈尤其虛弱，尺脈雖沉卻尚有根?！懊}浮大無力，是陽氣外泄之象；關(guān)脈虛弱，脾胃已傷；自汗不止，語聲斷續(xù)，都是中氣不足，脾陽不固的表現(xiàn)。”

他一邊診脈，一邊緩緩道來：“《黃帝內(nèi)經(jīng)》說‘脾主四肢肌肉’，又說‘勞則氣耗’。素君平素多勞，本就暗耗脾氣，脾為后天之本，脾氣虛則生化之源不足，氣血皆虧。又逢暑天遠行，暑為陽邪，最易耗氣傷津，《溫熱論》里講‘暑必夾濕，最易困脾’，脾陽本就不足，再被暑濕所困，就像田里的禾苗，既缺水又遭暴曬，哪能經(jīng)得起？”

“可為什么會一直打嗝呢？”王先生不解，“以前她偶爾也打嗝，喝口水就好了，這次怎么這么嚴重？”

“此非普通噯氣，而是呃逆，古稱‘噦’?！贬蠓蚱鹕恚瑥臅苌先∠乱槐尽秱摗?，翻到某一頁，“《傷寒論》云：‘傷寒，大吐大下之，極虛，復極汗者，其人外氣怫郁，復與之水，以發(fā)其汗，因得噦。所以然者，胃中寒冷故也?！鼐m未大吐大下，但勞倦傷脾，暑熱劫陽，導致中焦虛寒，胃氣本應(yīng)和降，今陽虛則寒凝，寒凝則氣逆，故而呃逆不止。這就好比一口鍋，底下沒了柴火，鍋里的水不但燒不開，反而會往上泛冷氣。”

他又指了指素君的自汗：“《脾胃論》里講‘脾胃虛則九竅不通’，又說‘陽氣者，衛(wèi)外而為固也’。脾陽不足，衛(wèi)氣不固，就像房子的大門關(guān)不嚴，陽氣不斷外泄，所以自汗津津。而語聲斷續(xù)，更是中氣下陷，氣不足以息的表現(xiàn)?！?/p>

素君聽著，眼中露出認同之色：“對……對，我就是覺得……氣不夠用，說兩句話就得喘口氣，胸口還老是怕冷，空調(diào)房里都得披個外套?！?/p>

“你看，”岐大夫?qū)ν跸壬f，“她不僅中焦虛寒，下焦的元陽也有不足之象。尺脈雖有根，但沉取乏力，說明腎陽亦受牽連。《金匱要略》言‘病痰飲者，當以溫藥和之’，此處雖非痰飲，病機卻有相通之處——皆因陽虛寒凝，氣機逆亂。”

第二章：釜底加薪，內(nèi)外夾攻

“那之前吃的藥怎么都不管用呢？”王先生還是疑惑，“有個大夫說她是胃熱上沖，開了清熱降逆的藥，吃了反而更嚴重了?！?/p>

岐大夫嘆了口氣：“辨證不明，用藥自然南轅北轍。素君之證，表象似有熱象（暑天發(fā)病、自汗），實則內(nèi)里是虛寒。這就像冬天的井水，表面看著不冰，底下卻是寒的。若見自汗就用涼藥止汗，見呃逆就用降氣清熱之品，無異于雪上加霜，只會更傷陽氣?！?/p>

他走到窗前，看著外面漸濃的夜色，繼續(xù)說道：“如今當務(wù)之急，是要先固護陽氣，溫補中焦，讓逆上的胃氣降下來。但此時陽氣已虛，單純用湯藥，恐怕藥力一時難以達根，就像給快熄滅的火盆添柴，若只是撒把干柴，不先點起火苗，柴也燃不起來?！?/p>

“那該怎么辦？”素君的聲音里帶著期盼。

“需得內(nèi)外夾攻，以艾火為先鋒，湯藥為后盾。”岐大夫胸有成竹，“《難經(jīng)》云‘針所不為，灸之所宜’，艾灸有溫通經(jīng)絡(luò)、回陽救逆之效。我打算先灸期門穴三壯，再灸關(guān)元、氣海諸穴，以壯元陽、調(diào)氣機?！?/p>

“期門穴？那不是肝經(jīng)的穴位嗎？”王先生之前略懂些中醫(yī)，有些不解。

“問得好?！贬蠓蛸澰S地點點頭，“呃逆雖病在胃，卻與肝密切相關(guān)?！饵S帝內(nèi)經(jīng)》說‘諸逆沖上，皆屬于火’，但此‘火’有虛實之分。素君之逆，是虛寒致逆，但肝氣若不疏，亦會橫逆犯胃。期門乃肝經(jīng)募穴，灸之可疏肝理氣，使肝氣不犯胃，胃氣自降。而關(guān)元、氣海為下焦元氣之海，灸之如在釜底加薪，火旺則氣順，中焦自暖?！?/p>

他一邊解釋，一邊讓老藥工準備艾灸條和姜片?！爸劣跍?，當以四君子湯為底，健脾益氣。加炮姜、肉桂為佐，炮姜溫中止血，更善暖脾胃之寒；肉桂補火助陽，引火歸元，如同給那口鍋加上穩(wěn)固的柴火。再以丁香、柿蒂為使，丁香辛溫，最能降逆止呃，柿蒂苦澀平，《本草綱目》稱其‘治呃逆不止’，二藥配伍，如舟楫之師，引諸藥直達病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