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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一碗干姜湯破迷局：岐仁堂解婦人＂熱中藏寒＂怪病（第1頁）

一碗干姜湯破迷局：岐仁堂解婦人"熱中藏寒"怪病

秋后的陽光透過岐仁堂的竹簾，在青磚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藥柜里的黃芪和黨參散著溫和的香氣，與窗外老槐樹的落葉味混在一起。正給遠(yuǎn)志去芯的岐大夫聽見門環(huán)響，抬頭看見胡同口的王嬸領(lǐng)著個(gè)中年婦人進(jìn)來，那婦人眉頭緊鎖，手一直按著胸口。

"岐大夫，快給我嫂子看看吧，"王嬸扶著婦人坐下，"她這病鬧了大半年，吃涼的也不行，吃熱的也不行，天不亮就往廁所跑，人都瘦脫相了。"

婦人姓李，四十五歲，眼角的皺紋里透著疲憊："大夫，我這胸口啊，整天跟揣了團(tuán)火似的，熱得慌，就想吃冰糕、喝涼水?？蓜偝詢煽?，胸口就像被石頭壓住，悶得喘不過氣。最要命的是每天天快亮?xí)r，肚子就咕嚕嚕叫，非得跑廁所，拉完了肚子還是脹，現(xiàn)在連腰都快系不上皮帶了。"

岐大夫見她臉色萎黃，嘴唇卻有些干裂，伸手搭脈。指尖下的脈象細(xì)得像絲線，還跳得慢，一息不足四次。"來，舌頭伸出來瞧瞧。"舌質(zhì)淡白，舌苔水滑，根部卻有層薄薄的白膩苔。

"之前找過好幾個(gè)大夫，"李嫂子嘆了口氣，"有的說我是肝郁氣滯，開了柴胡、香附；有的說我胃熱，給開了石膏、知母；還有的說我是脾腎虛，用了補(bǔ)骨脂、肉豆蔻。藥吃了一筐，胸口還是熱，肚子還是瀉，最近連胸口到肚子都鼓起來了，我都怕成了老人們說的鼓脹。"

岐大夫沉吟著倒了杯溫甘草水："你這病啊，怪就怪在熱象底下藏著寒根。就像冬天屋檐下的冰錐，看著是冷的，可底下的水管早凍裂了。"他走到藥柜前，拿起一塊干姜在手里搓了搓，"你說想吃涼的，可吃了涼的更難受，這就好比地里澇了，卻拿冰塊去澆，越澆越堵。"

王嬸插嘴道："可她明明心里煩熱啊，咋會(huì)是寒癥呢？"

"《黃帝內(nèi)經(jīng)》說諸寒收引，皆屬于腎；諸熱瞀瘛，皆屬于火，可這火有虛實(shí)之分。"岐大夫把干姜放在桌上，"你嫂子脈遲而細(xì)，舌淡苔滑，這都是寒象。胸中煩熱，是因?yàn)轶w內(nèi)陽氣不足，陰寒水飲像冰塊一樣結(jié)在胸中，把微弱的陽氣逼得往上浮，就像冬天屋里燒小火爐，卻被寒氣圍著，反而覺得燥。"

他指著李嫂子的肚子："每天黎明腹瀉，這叫五更泄，《金匱要略》里說下焦虛寒，清谷不化。你想想，脾胃就像一口鍋，陽氣就是鍋底的火，火不夠旺，水米就煮不熟，到了凌晨寅時(shí)，正是陽氣最弱的時(shí)候，這鍋就撐不住了，自然要泄瀉。"

李嫂子聽得直點(diǎn)頭："對(duì)啊大夫，我每次拉肚子前都覺得小腹發(fā)涼，用暖水袋焐著才舒服點(diǎn)?？芍按蠓蚩次倚睦餆?，都不敢給我用熱藥。"

"這就叫真寒假熱，"岐大夫鋪開宣紙，"治病得找根，不能光看表面。我打算用理飲湯加減，主要是白術(shù)、干姜、桂枝這些藥。"

剛寫下"干姜五錢"，王嬸就皺起了眉頭："大夫，她心里正熱呢，這干姜這么燥，吃了不會(huì)更上火嗎？"

岐大夫笑了笑："這樣吧，咱先試一味藥。"他讓學(xué)徒稱了三錢干姜，"你回去用這干姜煮水，只喝一碗，看看心里的煩熱是加重了還是輕了。如果輕了，就說明路子對(duì)了。"

第二天一早，李嫂子就拉著王嬸沖進(jìn)岐仁堂，臉上帶著少見的喜色："大夫，神了！昨天喝了干姜水，胸口那股燥熱感居然下去了大半，悶堵感也輕了！"

岐大夫這才寫下完整的方子："白術(shù)四錢，干姜五錢，桂枝尖三錢，茯苓三錢，炙甘草二錢，去厚樸、白芍，加生雞內(nèi)金三錢，補(bǔ)骨脂五錢。"

"這白術(shù)健脾燥濕，就像給澇了的地開溝排水；干姜溫脾胃之陽，是給鍋底添柴；桂枝通陽化飲，能把胸中的冰塊化開。"岐大夫指著雞內(nèi)金，"你肚子脹，加這味藥能消食化積，它本身還能通利小便，讓水濕從膀胱走。補(bǔ)骨脂是專門治五更泄的，《本草綱目》說它治腎虛冷泄，能把下焦的陽氣固住。"

"為啥要去掉厚樸和白芍呢？"王嬸看得仔細(xì)。

"厚樸能下氣除脹，但性偏溫燥，你嫂子現(xiàn)在陽氣不足，用多了怕傷正；白芍酸寒，本是養(yǎng)血的，但眼下要溫陽化飲，酸寒藥會(huì)妨礙陽氣生發(fā)，所以先不用。"

李嫂子連服三劑，黎明泄瀉的癥狀就減輕了，胸口的煩熱只在飯后偶爾出現(xiàn)。岐大夫復(fù)診時(shí)，把干姜減到三錢，加了二錢黨參："陽氣漸復(fù)，要慢慢補(bǔ)，就像給弱苗澆水，不能太急。"

十天后，李嫂子再來時(shí)，臉色紅潤(rùn)了不少，腰間的皮帶松了兩扣："大夫，我現(xiàn)在吃飯香了，晚上能睡整覺，胸口也不堵了，昨天稱體重還長(zhǎng)了兩斤呢！"

岐大夫搭完脈，脈象已趨和緩："記住了，以后生冷瓜果要少吃，尤其秋天陽氣收斂，更要顧護(hù)脾胃。你這病就像井里落了冰，雖然用干姜把冰化開了，但還得把井壁的寒氣慢慢烘暖。"

送走李嫂子，王嬸留在診所里感嘆："大夫，您咋就知道她是寒不是熱呢？我們看著她吃冰糕，都以為是上火呢。"

岐大夫收拾著藥碾子，慢悠悠地說："看病就像看天，不能光看云彩，得琢磨風(fēng)往哪吹。她脈遲、舌淡、腹瀉遇冷加重，這都是寒的底子。那胸中煩熱，就像冬天屋里不透氣，生個(gè)小火爐反而覺得悶，其實(shí)是濁氣排不出去。用干姜溫陽，就像打開窗戶透風(fēng)，陽氣流通了，假熱自然就散了。"

他指著窗外漸漸泛黃的樹葉："《脾胃論》里說百病皆由脾胃衰而生也，現(xiàn)代人貪涼飲冷，最傷脾胃陽氣。就像李嫂子，看著是熱癥，根子卻在脾腎陽虛、寒飲內(nèi)停。如果只盯著表面的熱象用涼藥，就像往冰窖里潑水，只會(huì)讓寒氣更重。"

夕陽西下，岐仁堂的藥香混著胡同里的炒菜味，飄得很遠(yuǎn)。李嫂子回家的路上，特意繞到菜市場(chǎng)買了塊五花肉，打算燉鍋山藥干姜排骨湯。她摸著不再鼓脹的小腹，心里明白：這世上的事，多半像她這病一樣，看著是火，底下沒準(zhǔn)藏著冰，得找對(duì)了根，才能釜底抽薪。而岐大夫那碗不起眼的干姜湯，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她被寒飲困住大半年的身體，也讓她懂了：真正的溫暖，從來不是靠吃冰糕換來的，而是從脾胃里一點(diǎn)點(diǎn)養(yǎng)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