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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岐仁堂活血記：摔出來的筋脈淤（第1頁）

驚蟄剛過，巷口的老榆樹剛冒出綠芽，岐仁堂的藥香里就混進了點慌張的氣息。藥柜第三排的紅花正散發(fā)著淡淡的腥香，是去年從新疆收來的，花瓣細長，顏色像陳年的酒；旁邊的川芎切片帶著輪紋，斷面是黃白色的，嚼著有點辛甜，是蜀地的干貨，擱在竹籃里還帶著土腥氣。

岐大夫正用銅杵碾著制附子，藥臼里的黑褐色碎塊泛著油光，就聽見門外傳來"哎喲哎喲"的叫喚聲。一個壯實的漢子被兩個人架著進來，褲腿卷到膝蓋，露出的小腿肌肉緊繃，卻抖得像風(fēng)中的玉米稈。他是小區(qū)門口裝修隊的王師傅，昨天在六樓貼瓷磚，腳下的腳手架突然晃了一下，整個人橫著摔在水泥地上，當(dāng)時就疼得站不起來。

"岐大夫，我這腿怕是廢了！"王師傅被架到診床上，剛一沾床就疼得直抽氣，額頭上的汗珠子砸在床單上，洇出一個個小濕點，"從腰到腳脖子，像有根筋被人攥著往死里拽，稍微動一下，疼得能看見星星，昨晚整宿沒合眼，現(xiàn)在連腳尖都勾不起來！"

岐大夫掀開他的褲腿，右臀部到大腿后側(cè)的皮膚泛著青紫，按到環(huán)跳穴時，王師傅"嗷"一嗓子，疼得差點從床上蹦起來，右腿不由自主地往外撇。"試試抬抬腳背。"王師傅咬著牙使勁，腳背卻紋絲不動，只有腳趾頭痙攣似的蜷了蜷："不行。。。筋像斷了似的！"

"伸舌頭我看看。"王師傅費勁地側(cè)過臉，舌面淡得發(fā)白，像沒放醬油的豆腐，苔薄白卻膩，舌邊的齒痕深得能卡進指甲，舌底的青筋紫得發(fā)黑，像兩條打了結(jié)的繩子。

岐大夫三指搭在他的腕脈上，指下的脈沉澀無力，像河底的泥沙堵住了水流，跳得又慢又沉，偶爾還會頓一下，像被石頭硌了的船。"《素問·舉痛論》說寒氣入經(jīng)而稽遲，泣而不行，客于脈外則血少，客于脈中則氣不通，故卒然而痛。"他收回手，指腹還沾著王師傅的汗，"你這是摔的時候，筋脈被猛地抻了一下，瘀血堵在了經(jīng)絡(luò)里，就像水渠被石頭砸塌了，水過不去，憋得兩岸發(fā)漲；再加上你常年在外面干活，冬天穿單褲，腰臀早就積了寒氣，現(xiàn)在寒凝血瘀湊到一塊兒，能不疼嗎？"

王師傅喘著粗氣，額頭上的青筋突突跳："那。。。那還能好嗎？我一家老小都指望我這雙手吃飯呢！"他媳婦在旁邊抹眼淚："昨天去醫(yī)院拍片子，說是什么神經(jīng)受壓，讓住院做手術(shù)，可我們剛付了裝修的定金。。。"

岐大夫擺擺手，走到藥柜前："先別慌，你這舌淡白、脈沉澀，是陽虛血瘀，得溫陽散寒、活血通絡(luò)雙管齊下。就像凍住的河道，光破冰不行，還得燒柴升溫，水才能流起來。"

他先從最下層的抽屜里取出制附子，黑褐色的塊莖上還留著炮制時的焦痕："這制附子是江油產(chǎn)的，用鹽水泡了七天，姜汁煮了三個時辰，炭火烤得外皮焦黑，《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說它主風(fēng)寒咳逆邪氣，溫中，能把深伏的陽氣拽起來，驅(qū)散筋脈里的寒氣，就像給凍僵的河道點把火。45克，不多不少，能打通瘀堵的關(guān)口。"

王師傅的媳婦盯著附子，眼神發(fā)緊："這藥。。。聽說有毒??？"

"炮制透了就沒事。"岐大夫拿起一塊掰碎，斷面黃白相間，沒有白心，"你看這質(zhì)地，像老紅糖似的，煮透了只會發(fā)暖，不會麻嘴。再說還有甘草調(diào)和，《傷寒論》里用附子常配甘草，就是怕它性子太烈，甘草像個穩(wěn)重的老管家，能把附子的勁兒捋順了。"

他又抓了一把紅花，鮮紅的花瓣在紙上鋪開來："這紅花是活血的好手，《本草綱目》說它活血，潤燥，止痛，散腫，通經(jīng)，能把堵在筋脈里的瘀血化開，就像給河道清淤的小鏟子，專挑那些細小的瘀塊下手。45克，得用酒炒一下，酒能引藥入血分，讓它的勁兒更足。"

旁邊的川芎切片帶著濃郁的辛香，岐大夫也稱了45克："這川芎外號血中氣藥，既能活血，又能行氣，《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說它主中風(fēng)入腦頭痛，寒痹，筋攣緩急，你這疼得不敢動，就是氣滯血瘀，它能讓氣血像流水似的動起來，不光能治腰腿疼，還能緩解你這疼得頭暈的毛病。"

藥臺上漸漸堆起了小山，岐大夫拿起黃芪，切片厚實，斷面有放射狀的紋理："你這摔了一跤，不光瘀血，氣也虛了，不然不會疼得直冒汗。黃芪能補氣，《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說它主癰疽，久敗瘡，排膿止痛，氣足了才能推著血走，就像給河道裝個小水泵，讓水流得更有勁。50克，得用蜜炙過的，補氣作用更強，還能溫養(yǎng)脾胃。"

"牛膝也不能少。"他抓了一大把牛膝，根條粗壯，斷面黃白色，有細密的筋絡(luò)，"這懷牛膝是河南產(chǎn)的，能引血下行，就像給藥效搭個梯子，讓紅花、川芎的勁兒順著腰往下走，直達腳踝，《本草綱目》說它治久瘧寒熱，五淋尿血，莖中痛，專管下肢的瘀堵，50克正好能把瘀血往下引，免得瘀在上頭生虛火。"

王師傅看著藥方，眉頭皺成了疙瘩："這么多藥，得花多少錢？"

岐大夫稱藥的手頓了頓，從旁邊抓了把杜仲："給你省著點，用平價藥。這杜仲是咱們本地山上的，雖然不如川杜仲名貴，但補肝腎、強筋骨的作用一點不差，你看這皮，撕開來全是白絲，像筋一樣，《本草綱目》說它能入肝補腎，補中益精氣，堅筋骨，你這腰臀的筋脈摔傷了，就得靠它慢慢纏緊了。50克，用鹽水炒過，鹽入腎，能讓它的勁兒更往骨頭里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