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大夫送他到門口,“要是胸口不那么堵了,就再來一趟,咱再調(diào)調(diào)方子。”
五天后,張汝翰果然又來了,這次臉上有了點血色,進門就笑:“岐大夫,真神了!喝到第三付,胸口那股堵得慌的勁兒就松了,昨天中午居然能吃下一小碗面條了,晚上也沒反酸。身上烘得慌也輕了,昨晚睡了快六個小時!”
岐大夫又給他把了脈,這次的脈比上次沉實了些,不再是浮浮的一片。“舌頭再瞧瞧。”
舌邊的齒痕淺了點,舌面也潤了?!皻馐蔷忂^來了,但你這灶臺涼得久了,光添柴還不夠,得把灶膛底子的火也烘烘?!?/p>
他引著張汝翰到里間,指著墻上掛的《臟腑圖》:“你看,脾胃屬土,命門屬火,命門火就像灶膛底下的火種,火種旺了,土才能暖。你之前總吃涼的、熬夜,不光傷了脾胃,連命門的火也弱了,所以手腳涼,消化慢?!?/p>
“那得咋補火種?”
張汝翰湊過去看圖紙,上面的經(jīng)絡(luò)畫得密密麻麻。
“用八味丸?!?/p>
岐大夫從藥柜最下層的抽屜里拿出個小瓷瓶,“就是桂附地黃丸,熟地、山萸肉補肝腎,附子、肉桂溫命門火,就像給灶膛底下添點炭,慢慢燒,把底子烘暖?!?/p>
他倒出幾粒黑亮的藥丸,“這丸藥平和,你每天早晚各吃一丸,用溫水送服,連著吃陣子。”
張汝翰接過瓷瓶,沉甸甸的:“行!我聽您的。對了,我這好了之后,用不用再吃點啥補補?”
“不用刻意補。”
岐大夫擺擺手,“平時吃飯規(guī)律點,多吃點山藥、小米這類‘健脾’的,少喝冷飲,少熬夜,比啥補藥都強?!?/p>
這次張汝翰來得勤,差不多半個月就來一趟,岐大夫根據(jù)他的情況,偶爾在丸藥里加兩顆砂仁,或是減點附子的量。不到一個月,他就能正常吃飯了,中午能跟同事一起在食堂打飯,晚上還能陪家人吃頓熱乎菜。三個月后再來看,人胖了七八斤,手腕上的表帶又得往里扣一扣,眼窩也飽滿了,說話也有了力氣。
“昨天爬我們家那棟樓,四樓,居然沒喘!”
張汝翰坐在院里的竹椅上,曬著太陽,氣色紅潤,“現(xiàn)在手腳也不涼了,上周降溫,我穿單鞋也不覺得凍腳?!?/p>
岐大夫正給窗臺上的薄荷澆水,聽了笑:“這就對了。脾胃暖了,能吃飯了,氣血就足了;命門火旺了,渾身都暖,自然就壯實了?!?/p>
“說起來,我之前還真怕好不了?!?/p>
張汝翰摸了摸下巴,“李大夫那兒的藥吃了倆月沒好,我都想去大醫(yī)院做檢查了?!?/p>
“要是那會兒沒調(diào)方子,光接著吃消食藥,說不定真會出別的事?!?/p>
岐大夫坐回來,給兩人各倒了杯陳皮茶,“脾胃虛久了,氣不能升,水就往下墜,可能會腹脹、腿腫;腎氣虛了,水排不出去,小便也會不利索,到時候就得用濟生腎氣丸,加了車前子、牛膝,能‘溫腎化氣,利水消腫’,雖也能治,但終究不如現(xiàn)在這樣從根上調(diào)理省事?!?/p>
正說著,街口修車鋪的老王頭提著個布兜進來,里頭是剛摘的冬棗:“岐大夫,張評審,你們也在呢!張評審,你這身子利索了?前陣子見你臉煞白,我還跟我家老婆子念叨,說你準是累著了?!?/p>
“托岐大夫的福,好利索了!”
張汝翰拿起顆冬棗,脆生生的,“老王頭,你上次說你家老婆子胃不好,總吃不下飯,要不帶她來讓岐大夫瞧瞧?”
“正想呢!”
老王頭往屋里瞅了瞅,“她總說‘老毛病,不用看’,我回頭拽她來。岐大夫,你這醫(yī)術(shù)是真高,不像有的大夫,見了病就開消食藥,不管人虛不虛?!?/p>
岐大夫笑著擺擺手,剝了顆冬棗:“也不是誰的錯,治病就像摸象,有的摸著鼻子,有的摸著腿,得慢慢摸全了才行。張老弟這病,關(guān)鍵是得辨清‘虛’和‘實’——他看著是‘堵’,是實,其實是‘虛’導致的堵,就像灶臺沒火,鍋里的粥熬不熟,看著是粥稠堵了鍋,其實是火不夠。這時候不能光刮鍋,得先添火。”
日頭往西斜了,老街上的人多了起來,賣豆腐腦的擔子晃悠悠地從門口過,吆喝聲老遠就能聽見。張汝翰揣著剩下的八味丸,手里拎著老王頭給的冬棗,心里亮堂堂的。他想起岐大夫說的“脾胃是后天之本”,以前總覺得“忙起來啥都顧不上”,現(xiàn)在才明白,把脾胃伺候好了,才有勁兒干活,才有福氣過日子。
岐仁堂的藥香混著棗香飄在風里,岐大夫又蹲回天井翻陳皮,竹匾里的陳皮在夕陽下泛著暖黃的光。老城區(qū)的日子慢,像砂鍋煎藥,得慢慢熬,慢慢等,等藥效透了,等氣血足了,等灶膛里的火慢慢旺起來,日子自然就暖了。這道理,岐大夫懂,張汝翰現(xiàn)在也懂了——治病也好,過日子也罷,都得找對根,急不得,也錯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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