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60章 沉寒痼疾遇良醫(yī)，峻藥猛劑破堅冰（第1頁）

一、寒徹骨髓的夜啼

深秋的晚風(fēng)卷著梧桐葉，打在岐仁堂的雕花窗欞上沙沙作響。醫(yī)館里卻暖如春日，銅爐中燃著艾絨，混著藥材的辛香彌漫在空氣中。岐大夫正收拾著藥柜，忽聽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壓抑的呻吟。

推門進(jìn)來的是一對中年夫婦，男人弓著背，雙手緊緊抱著膝蓋，額頭上布滿冷汗，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女人扶著他，眼眶通紅，嗓音帶著哭腔："岐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家老馮吧！他這腿疼得快要活不成了！"

被稱作老馮的男人名叫馮建國，是城郊紡織廠的老工人。他費力地挪到診床邊，剛坐下就忍不住哼唧起來："岐大夫，我這兩條腿跟灌了鉛似的，又疼又麻，涼得跟泡在冰窖里一樣，夜里疼得根本沒法睡，蓋三床被子都暖不過來。。。。。。"

岐大夫先讓馮建國伸出手，指尖冰涼刺骨，脈象沉細(xì)如絲，略帶著一絲弦緊。再看他的舌頭，暗紅少津，舌苔薄黃，像一層干涸的薄霜。"來，翻過身來，我看看下肢。"岐大夫戴上手套，輕輕按壓他的小腿肚，指腹所及之處硬如木板，皮膚溫度低得驚人。

馮建國的妻子在一旁抹淚："三年了，從腳脖子涼到膝蓋，現(xiàn)在整條腿都像不是自己的。去過多少大醫(yī)院，吃了多少止痛藥，剛開始還有點用，后來就不管用了。他夜里疼得直捶床，說還不如鋸了腿痛快。。。。。。"

"別急，慢慢說。"岐大夫遞過一杯溫姜茶，"除了腿疼，還有哪里不舒服？"

"口干得厲害，總想喝水，喝完又覺得胃脘堵得慌，像有團(tuán)火在燒。大便也干結(jié)，兩三天才解一次。"馮建國聲音嘶啞，"還有這眼睛，看東西老是模模糊糊的，跟蒙了層霧似的。"

岐大夫捻著胡須沉吟片刻，又問："平時是不是特別怕冷？夏天都不敢吹電扇？"

"可不是嘛！"馮妻搶著說，"大夏天別人穿短袖，他還得穿長袖，腳脖子上裹著護(hù)膝?？善秩菀咨匣?，吃點熱性東西就口腔潰瘍。"

二、寒熱交織的病機(jī)

診室內(nèi)一時間只有銅爐里艾絨爆裂的輕響。岐大夫走到書案前，鋪開宣紙，提筆蘸墨，卻未立刻開方，而是先講起了醫(yī)理："馮師傅這病，在中醫(yī)里屬于痹證，兼著消渴和視瞻昏渺?！饵S帝內(nèi)經(jīng)》說痛者，寒氣多也，有寒故痛也，您這腿涼如冰、疼痛劇烈，正是寒邪深入經(jīng)絡(luò)的表現(xiàn)。"

"可他又口干、胃脘熱，這又是怎么回事？"馮妻不解地問。

"這就是關(guān)鍵了。"岐大夫放下筆，"《傷寒論》里講寒邪入里，郁而化熱。您體內(nèi)的寒邪就像冬天的寒冰，凝結(jié)在經(jīng)絡(luò)血脈之中，阻礙了氣血運行，所以四肢冰冷、麻木疼痛。但這寒氣久郁不去，又會在體內(nèi)化出熱來，熏蒸中焦脾胃，于是就出現(xiàn)了口干、胃脘痞悶、大便干結(jié)這些熱象。這叫寒凝經(jīng)絡(luò)，中焦熱結(jié)，是寒熱錯雜的復(fù)雜證候。"

他指著馮建國暗紅的舌頭："您看這舌質(zhì)紅，苔薄黃，正是里有郁熱的表現(xiàn)；但脈沉細(xì)、四肢厥冷，又是典型的陽虛寒盛。就像一口深井，表面結(jié)了冰，底下卻有暗流涌動。治療起來不能單純散寒，也不能一味清熱，必須寒熱并用，溫通經(jīng)絡(luò)的同時清瀉里熱。"

馮建國聽得入神，忘了腿疼："岐大夫，您說得太對了！之前有醫(yī)生給我用過熱藥，吃完上火更厲害；用涼藥吧，腿涼得更受不了。原來得寒熱一起治啊！"

"正是這個道理。"岐大夫點頭，"《金匱要略》里的烏頭湯，專門治療歷節(jié)不可屈伸，疼痛，用制川烏、制草烏大辛大熱，能穿透筋骨，驅(qū)散沉寒；黃芪桂枝五物湯出自《傷寒論》，黃芪補氣，桂枝、白芍調(diào)和營衛(wèi)，疏通經(jīng)絡(luò)；再合大黃黃連瀉心湯，用大黃、黃連清瀉中焦郁熱。這三個方子合用，正好針對您寒熱錯雜、氣血痹阻的病機(jī)。"

三、初試鋒芒的斟酌

岐大夫提筆開方，邊寫邊解釋："制川烏、制草烏各15克，這兩味藥是祛寒的主力，但有毒性，必須先煎四個小時，直到藥汁嘗起來不麻才行，這是《本草綱目》里記載的炮制方法。黃芪30克，補氣固表，推動氣血運行；桂枝30克，像陽光一樣驅(qū)散經(jīng)絡(luò)里的寒氣；白芍30克，養(yǎng)血柔筋，緩解痙攣疼痛。"

"雞血藤、首烏藤各30克，這兩味藤類藥能通經(jīng)活絡(luò)，就像架起橋梁讓氣血通行；黃連30克、黃芩30克，清瀉胃熱；生大黃6克，單包后下，取其瀉熱通便而不傷正。"岐大夫頓了頓，"干姜9克，既能輔助烏頭散寒，又能制約芩連的苦寒；肉蓯蓉30克，既能潤腸通便，又能溫補腎陽，防止過用苦寒損傷陽氣；水蛭6克，破血逐瘀，打通瘀阻的脈絡(luò)。"

馮妻看著藥方，眉頭又皺起來："岐大夫，這川烏草烏有毒，用量會不會太大了？還有這水蛭，聽著就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