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雨剛過,青石板路泛著潮氣,老街中段的"岐仁堂"木門"吱呀"開了道縫。穿灰布褂子的岐大夫正坐在案前翻《傷寒論》,鼻尖上架著副老花鏡,案頭的艾草香混著窗外的梔子味,在屋里慢悠悠打旋。
"師父,張嬸子又來了,說頭暈得站不住。"學徒小竹掀了門簾進來,手里還攥著剛從巷口買的熱豆?jié){,"她說昨天去街口的診所,人家讓她去查腦袋,查完又說可能是脖子的事,來回跑了三趟,暈得更厲害了。"
岐大夫放下書,指尖敲了敲案上的脈枕:"讓她進來吧。"
一、頭暈的張嬸與"水往上跑"
張嬸扶著門框進來時,臉色發(fā)白,一手死死攥著小竹的胳膊,另一只手按住額頭:"岐大夫,您快給看看,這暈得邪乎,一睜眼天旋地轉(zhuǎn),像踩在棉花上,恨不得往地上栽。"
岐大夫示意她坐下,先讓她伸出舌頭——舌苔白膩得像剛喝了牛奶,邊緣還掛著些水痕。他伸出兩指搭在她手腕上,指尖輕輕一按,脈象浮而濡軟,像按在泡漲的海綿上。
"最近是不是總喝冰飲?"岐大夫問。
張嬸愣了愣:"可不是嘛,天熱,每天晌午都要喝瓶冰汽水,晚上還愛吃塊冰鎮(zhèn)西瓜"
"晚上起夜勤不勤?"
"哎,可不是!一晚上得起來兩三回,尿還挺多,腰也酸。"
岐大夫點點頭,又讓她抬抬胳膊,見她胳膊抬到一半就往下墜,嘟囔著"胳膊沉得像灌了鉛",這才開口:"你這不是腦袋的事,也不是脖子的事,是水濕跑到上頭去了。"
張嬸眼睛瞪圓了:"水?我沒嗆水??!"
"不是喝進去的水在嗓子里,是身子里的水沒走正道。"岐大夫拿起案上的茶壺,往青瓷杯里倒了半杯茶,"你看這茶,杯子里的水安安穩(wěn)穩(wěn),要是杯子歪了,水是不是就晃出來了?人身上的水也一樣,全靠脾來管"運化",就像杯子的底兒。你總喝冰的,脾就像被凍著的車輪,轉(zhuǎn)不動了,水運不走,就往松的地方跑——你這頭暈,就是水跑到腦袋里晃悠呢。"
小竹在旁邊記著:"師父,這是不是《金匱要略》里說的"起則頭眩,身為振振搖"?"
"正是。"岐大夫看向張嬸,"你這脈濡、苔膩、身重、尿多,都是水濕沒化的證。脾不運水,水就往上去犯頭,往下去累腰,往四肢去就沉。昨天那診所讓你查腦袋查脖子,就像見了杯子里晃的水,光去擦桌子,不知道把杯子扶穩(wěn)——那哪行?"
張嬸聽得直點頭:"那您說咋治?"
"得把脾的"動力"提起來,再把多余的水導出去。"岐大夫提筆寫方,"用苓桂術(shù)甘湯加減:茯苓滲濕,桂枝溫陽化氣,白術(shù)健脾,甘草調(diào)和。再加些澤瀉,幫著把水往下引,讓它從該走的道出去。"他把方子遞給張嬸,又叮囑,"冰飲、西瓜別碰了,早上喝點小米粥養(yǎng)脾,晚上用艾葉泡泡腳,讓身子暖起來。"
張嬸攥著方子剛走,巷尾開雜貨鋪的老王就捂著胸口闖進來:"岐大夫,我這心口窩堵得慌,還老想嘔,吃不下飯,剛才去那邊的診室,人家說可能是胃的事,讓我去做個"管子"捅嗓子里查,我沒敢"
二、嘔逆的老王與"濕堵心口"
老王剛坐下就忍不住干嘔了兩聲,眉頭擰成個疙瘩:"就覺得心口窩像塞了團濕棉花,沉甸甸的,聞著油味就想吐,三天沒正經(jīng)吃頓飯了。"
岐大夫讓他張嘴,舌苔比張嬸的更厚,像鋪了層白霜,按脈時感覺脈沉得很,像石頭沉在水里。"最近是不是總吃剩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