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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章 岐仁堂里辨渴否，經(jīng)方妙用解水憂（第1頁）

青陽市的伏天總是裹著一層黏膩的熱，老城區(qū)的青石板路被曬得發(fā)燙，唯獨岐仁堂門口那棵百年老槐樹下，藏著片沁人的涼。醫(yī)館的木門是上好的楠木，被歲月磨得發(fā)亮，門楣上“岐仁堂”三個金字，在樹蔭里透著溫潤的光。

岐大夫正坐在診室的梨花木桌后，手里摩挲著一本泛黃的《傷寒論》。他穿件月白長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常年把脈磨出的薄繭。桌案上擺著個青花小罐，里面是今年的雨前龍井，茶湯清亮，裊裊的熱氣里飄著藥香——那是后院藥柜里飄來的，當歸混著茯苓的味道，在這三伏天里竟也不覺得燥。

“師父，街口雜貨鋪的王嬸又來了，說她家閨女病得蹊蹺?！睂W(xué)徒小周掀著門簾進來，額頭上掛著薄汗，手里還攥著塊剛從井里湃過的西瓜，“這姑娘天天抱著水壺喝，一天能灌五暖瓶，可越喝越渴，尿還少得可憐?！?/p>

岐大夫放下書卷，指尖在“傷寒，汗出而渴者，五苓散主之”那行字上輕輕一點：“讓她進來吧?！?/p>

一、汗后渴飲不解，水停膀胱氣化阻

門簾再次被掀開時，帶進一股熱風(fēng)，跟著進來的是個面色發(fā)白的中年女人，扶著個二十出頭的姑娘。姑娘穿著件寬大的碎花裙，裙擺都被汗浸濕了，手里緊緊攥著個塑料水壺，時不時仰脖灌兩口，喉結(jié)滾動的聲音在安靜的診室里格外清晰。

“岐大夫，您救救我閨女吧?！迸税压媚锇丛谝巫由?，自己卻站著搓手，“前陣子不是熱么，她貪涼吹了空調(diào)，就感冒了，流清鼻涕，渾身酸懶。我想著發(fā)發(fā)汗就好了，就給她熬了紅糖姜茶，還讓她蓋著棉被捂汗，結(jié)果汗是出了不少，可這渴就纏上她了?！?/p>

姑娘喘了口氣，接過話頭，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那天晚上汗出得跟洗澡似的，睡衣都能擰出水。第二天起來就覺得嗓子眼冒煙，喝了半壺水也沒用?，F(xiàn)在不管白天黑夜，嘴就沒不渴的時候，喝下去的水跟倒進漏勺似的，肚子脹得慌，尿卻沒幾滴?！?/p>

岐大夫示意姑娘伸出手，指尖搭上她的腕脈。指下的脈浮而緩，像水面上漂著的荷葉，輕輕一按就晃開了。他又讓姑娘張開嘴，只見舌面水汪汪的，舌邊還帶著一圈明顯的齒痕，舌苔白得發(fā)滑，像剛潑過一層米湯。

“這幾天飯吃得怎么樣？”岐大夫問。

“哪吃得下啊?！迸藝@氣，“昨天給她熬了小米粥，剛喝兩口就惡心，說胃里堵得慌，好像有股水在晃。”

岐大夫起身，讓姑娘躺下，伸出手掌在她小腹上輕輕按了按?！斑@里脹不脹？”

“嗯！”姑娘皺著眉點頭，“就這兒，墜得慌，好像揣了個水袋?！?/p>

小周在一旁記著脈案，忍不住插了句：“師父，這姑娘又渴又尿少，會不會是大熱天傷了津液？《傷寒論》里說‘陽明病，發(fā)熱汗出者，此為熱越，不能發(fā)黃也。但頭汗出，身無汗，劑頸而還，小便不利，渴引水漿者，此為瘀熱在里，身必發(fā)黃’，要不要用白虎湯？”

岐大夫沒直接回答，反而問那姑娘：“你覺得身上熱嗎？想不想吃冰的？”

姑娘搖頭：“不覺得多熱，就是渴。冰的也不想喝，喝了胃里更不舒服，還隱隱發(fā)疼?！?/p>

“你看。”岐大夫轉(zhuǎn)向小周，拿起桌上的茶杯，往杯蓋里倒了點水，“陽明熱盛的渴，是烈火烤干了池塘，病人會覺得渾身燥熱，想喝冰水，喝下去能舒服片刻，這是‘熱傷津液’。但她這渴，是水管子堵了，水源明明充足，卻流不到該去的地方，這叫‘水停津虧’?！?/p>

他指著《傷寒論》上的條文解釋：“你看這條，‘太陽病，發(fā)汗后，大汗出，胃中干，煩躁不得眠，欲得飲水者，少少與飲之，令胃氣和則愈。若脈浮，小便不利，微熱消渴者，五苓散主之’。她這就是發(fā)汗太過，傷了陽氣，膀胱氣化不利，水都積在下邊排不出去，上面的口舌自然得不到滋潤，所以渴得厲害?！?/p>

女人聽得直點頭：“那她喝下去的水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