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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章 仲秋“心亂病”？甘麥湯里，藏著潤燥安神的家常智慧（第1頁）

仲秋的雨，總帶著股纏纏綿綿的涼。岐仁堂的青瓦上落著雨珠，順著檐角滴在階前的麥冬叢里，濺起細碎的水花。堂內(nèi)藥香混著桂花香，岐大夫正坐在竹椅上翻《金匱要略》，老花鏡滑在鼻尖，手指點著“婦人臟躁，喜悲傷欲哭”那行字，輕輕嘆：“又到這‘心亂’的時節(jié)了?！?/p>

話音剛落，玻璃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帶進一股濕冷的風(fēng)。一個年輕媳婦抱著孩子，被婆婆扶著進來，眼圈紅得像秋海棠，一坐下就掉眼淚：“岐大夫，您救救我家玲子吧！她這半個月跟中了邪似的，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夜里抱著娃直哆嗦，說怕黑，飯也吃不下……”

被稱作“玲子”的媳婦叫陳玲，才二十九歲，產(chǎn)后剛滿三個月。她低著頭，手指絞著衣襟，聲音發(fā)顫：“大夫，我也不想這樣，就是心里慌，像揣了只野兔子，看啥都煩，有時候瞅著娃的臉，突然就想掉眼淚，我是不是……是不是對不起娃？”

岐大夫摘下老花鏡，指了指脈枕：“手伸出來我看看?！标惲岬氖掷w細，卻涼得像浸了井水，指甲蓋泛著淡白。岐大夫三指搭上去，指尖下的脈細得像蛛絲，澀澀地跳，半天才動一下。又看她舌頭，舌紅得像剝了皮的石榴，舌面干干的，還有幾道淺淺的裂紋。

“產(chǎn)后惡露干凈了沒？”

“干凈了，就是奶水越來越少，娃都不夠吃了。”婆婆搶著答。

“大便呢？”

陳玲抿了抿嘴：“好幾天才一次，干得像羊屎蛋，蹲半天腿都麻了?！?/p>

岐大夫點點頭，往窗外瞥了眼——院角的梧桐樹葉子黃了大半，被雨打得蔫蔫的。“這不是中邪，是‘臟躁’。秋深了，天燥，你產(chǎn)后身子虛，血和津液都虧著，被這燥氣一攪，心神沒處落腳，可不就慌了？”

婆婆皺著眉：“燥氣？咋就她燥？我跟她公公咋沒事？”

“女子以血為用，”岐大夫拿起桌上的小麥，“你看這麥子，秋種夏收，得天地陰陽之氣。人也一樣，女子月月流血，產(chǎn)后又耗了大血，就像地里沒了水，秋一涼，更干得厲害。她這不是實病，是虛得慌?！?/p>

說著，他提筆寫方子：“小麥六十克，要淮北來的精小麥，別用陳麥；生甘草十五克；大棗十五枚，記得掰開?；厝ズ螅←溙韵锤蓛?，跟甘草、大棗一起下鍋，添三碗水，煮到剩一碗半，濾出湯來，加三十毫升蜂蜜，攪化了溫著喝。一天一劑，分早晚兩次喝?！?/p>

婆婆接過方子，有點犯嘀咕：“就這三樣？小麥大棗都是家里有的，能管用？之前在醫(yī)院，人家給開的藥片子，吃了也沒見好……”

“別急，”岐大夫笑著遞過一小袋小麥，“這是我去年留的新麥，你先拿去用。仲景在《金匱要略》里就用這甘麥大棗湯治臟躁，看似平常，實則有道理。小麥養(yǎng)心肝的血，大棗補脾胃的津液，甘草調(diào)和著，就像給干渴的地里澆點水，地里潤了，莊稼自然就穩(wěn)了?！庇洲D(zhuǎn)頭對陳玲說：“這幾天別熬夜，讓婆婆多幫襯帶帶娃，早上起來曬曬太陽，看看天，別總悶在屋里?！?/p>

三天后，陳玲跟著婆婆又來了。這次她臉上有了點血色，眼睛也亮了些?！按蠓?，管用！喝了兩劑，昨晚居然睡了四個鐘頭，沒做夢！大便也通了，雖然還干，但不用蹲半天了。”

岐大夫又給她把了脈，脈澀得輕了些，舌尖的紅也淡了?！敖又龋俸劝雮€月。平時用黑芝麻、甜杏仁磨成粉，加在粥里喝，別吃辣椒、油炸的，那些上火，更燥。”

送走陳玲婆媳，岐仁堂的門又被推開，進來個穿夾克的中年男人，扶著個老大爺。老大爺七十出頭，瘦得顴骨老高，頭發(fā)亂糟糟的，眼神怯怯的，總往兒子身后躲，嘴里還小聲念叨：“別抓我，我沒偷東西……”

男人嘆著氣：“岐大夫，我爸這是咋了？入秋以后就不對勁，整天惶惶的，晚上不敢一個人睡，說窗外有人，還總喃喃自語，去大醫(yī)院查，說可能是老年癡呆，開了些補腦子的藥，吃了沒用，反而更煩躁了?！?/p>

岐大夫讓老大爺坐下，慢慢跟他說話：“大爺，您今年高壽啊？”

老大爺抬頭瞅了瞅他，又趕緊低下頭：“七十二……他們說我傻了，我不傻……”

“渴不渴？想喝水不？”

“渴，嘴里干，可不敢多喝，怕夜里起夜，黑……”

岐大夫摸了摸他的手，手心干熱，搭脈時，脈細數(shù)得像跳豆子，尤其左手尺脈，弱得幾乎摸不到。再看舌頭，舌暗紅，光溜溜的沒苔，像塊干硬的木板。

“大爺，您是不是總覺得手心腳心熱？蓋被子嫌熱，不蓋又冷？”

老大爺眼睛亮了亮：“對對！就像揣了倆小火炭，夜里睡不著，坐著也不是，躺著也不是。”

男人愣了：“大夫，您咋知道？他跟我說過好幾回，我以為是老毛病?！?/p>

“秋燥傷陰，”岐大夫解釋，“老年人本來腎精就虧，就像油燈快沒油了，秋一燥，更耗得厲害。腎陰虧了，不能上濟心火，心火飄著下不來，就慌；夜里屬陰，陰不夠，就更怕黑，這不是癡呆，是臟躁的另一種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