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蘊(yùn)與秦成林深深垂首,眼觀鼻鼻觀心,不敢輕易吐出半個字。
立儲之事,干系國本,一言不慎,便是滔天之禍。
死一般的寂靜彌漫開來。
元朔帝側(cè)了側(cè)目光,空洞的眼神終于聚焦,落在跪于地上的寧王身上。
“寧王是朕的兄長,是宗正府的宗正,你說,該立誰?”
“朕時日無多了,不要拐彎抹角?!?/p>
秦成林見狀,連忙上前,將跪地哭泣的寧王攙扶起來。
寧王被皇帝那直刺人心的目光盯著,沉默了片刻。
臉上淚痕未干,只好硬著頭皮,斟酌著詞句道:“陛下……太子雖去,但陛下還有其他皇子,太子也還有兒子,只要是陛下的心意,臣無不遵從。”
他這話說得圓滑,卻也是最沒有毛病的答案,要么立其他皇子,要么立太子的兒子。
躺著的元朔帝緩緩轉(zhuǎn)過頭,目光重新投向帳頂,喃喃自語:“皇子,皇孫……”
聲音里透著無盡的苦澀與自嘲。
像是在對三位臣子說,又像是在對自己傾訴。
“朕這些年所做的惡事,都是為了太子,栽培鐘會,趕走寧清秋,壓制道門,尊佛貶道,為紫塵建廟凝聚香火信仰,乃至將隴王的孩子接回京師撫養(yǎng),將宸寧放去北境,都是為了剪除潛在威脅,讓太子能夠順利登基,坐穩(wěn)江山……”
“可如今……”
元朔帝的聲音漸漸哽咽,“讓他巡視九邊,積攢功勛,收服軍隊威望,鐘會與皇祖化身隨行,居然都沒能護(hù)他周全……”
“朕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土崩瓦解了……”
聽到了皇帝不宣于口的心事。
三位老臣垂首靜立,心中翻江倒海,也感受到布局崩塌后的寒意與無力。
是啊,無論是年幼的皇孫,還是其他幾位聲望、能力、母族背景皆不足以服眾的皇子,誰又能在這內(nèi)憂外患、強(qiáng)敵環(huán)伺的危急關(guān)頭,承接住這搖搖欲墜的江山呢?
誰可以?
一個身影,幾乎是不約而同浮現(xiàn)在三位老臣的心頭。
讓幾人不約而同發(fā)出一聲深深無奈的嘆息。
魏王,林淵……如果他還在,該多好。
以此人強(qiáng)悍無匹的個人武力,深不可測的修為,以及在北境軍中說一不二的威望。
更重要的是,他與太子一家情誼深厚,若有他在,即便將年幼的皇孫推上皇位,誰又能說什么,誰又敢說什么。
北境不會生亂,成契不敢妄動,他可以作第二位皇祖,大景江山也可再延續(xù)三百年。
可是……他卻飛升了。
時也,命也!
偏殿之內(nèi),再次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靜之中。
絕望的氣氛如同濃稠的墨汁,彌漫每一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