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正剛從酒館里抓了鬧事殺人的塞北四狼,返程途中,恰好聽到有人在講首輔嚴蕃的壞話,豈能置之不顧?
只是待他走到近前,看清那說書人的面貌,卻一改先前態(tài)度,急忙想要下跪行禮,只是被那說書人一把扶住,這才沒當眾跪下。
“御史大人,您怎么?”盧正一臉震驚。
“就因為我說了嚴狗兩句壞話,你就連我這個老師也不肯認了嗎?”說書人看著盧正的眼睛,目光銳利。
“學生見過于老師,教導之恩,莫敢相忘。”盧正改變了稱呼。
盧正自然認得:于文正,朝廷之中最負清名的官員,同時也是他的老師。
年輕氣盛時,他就是因為同于老師一起上書彈劾嚴蕃,才被發(fā)配至此。
于文正點點頭,意味深長的看著盧正,問道:“如今,連說幾句嚴蕃的壞話,都要被抓了嗎?”
“被我抓了,最多教訓一頓,至少還有活路,若是被嚴蕃的耳目知道……我也是為了……”盧正辯解道,接著問:“老師,您來此地查訪,怎么不提前告訴我?學生也好……”
于文正拍了拍盧正的肩膀,截斷了他的話,開口道:“穿了那一身官服招搖過市,怎么能體察真正的民情?”
“學生受教?!北R正恭敬行禮。
于文正卻一眼瞥見盧正身后羈押的塞北四狼,不由“嘶”了一聲,問道:“這四個漢子所犯何事?”
盧正不敢隱瞞,回稟道:“老師,此乃塞北四狼,在小酒館搶劫鬧事,被學生羈押?!?/p>
“塞北四狼?胡人!”于文正一臉震驚,提醒道:“事涉胡人,處置務必謹慎,最好查清四人跟腳。近日胡人可汗哈力斥似蠢蠢欲動,若處置失當,難免落人口實,招惹禍端?!?/p>
“學生謹記。”盧正口頭答應著,心里卻暗自尋思:國有國法,老師一向剛直不阿,今日如何對這四個胡人漢子卻格外謹慎?罷了,不過是幾個搶劫的彪子,扔進大牢了事,何必在乎許多。
如此虛與委蛇一陣,盧正因見于文正還想體察民情,不欲跟他同去衙署,只好先行帶隊離開。
此時的看客坐席上,只剩下那一大一小的兩個姑娘和那個醉的四仰八叉的醉漢。
大姑娘一身黑衣勁裝,長長的頭發(fā)攢成一根黑色的大辮子,腰間更是別著一把彎刀。
聽罷書,她對身邊那個背著藥箱的小姑娘憤憤不平道:“這項云當真是個十惡不赦的惡賊,活該挨千刀萬剮?!?/p>
“不喝酒,怎知酒之香醇?”
醉漢聽了大姑娘的話,卻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又大大的灌了一口酒。
他講話時,本來是面對說書人的,不料頭重腳輕,竟一頭栽在鄰桌用餐的兩個姑娘的桌子上,半邊臉貼著桌子,噴薄的酒氣讓人有種強烈的不適感。
卻見他忽的睜開一只眼,盯著黑衣勁裝的大姑娘,似在喃喃低語。
“不相與,哪懂人之善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