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峰大怒。
他本是糾糾的鐵漢子,每戰(zhàn)必沖鋒在前,有進(jìn)無退,此刻面對仇敵強(qiáng)敵,更無絲毫怯懦之意。
阮峰絲毫沒給白震山陳忘等客人的面子,對著洛人豪大吼道:“外人不足與謀,大哥何必聽信,他們與我們不是兄弟,自然不一條心。”
阮峰之下,身材短小黑瘦的烏云龍也拍案而起,道:“無量軍狐假虎威,平南王軍魚肉鄉(xiāng)里,都不是什么好鳥,如今得知他們沆瀣一氣,更增氣憤。前方便是虎口,格老子也要薅下它一口虎牙來?!?/p>
廣秀身材頎長,隨烏云龍站起身來,足足高出其他人一大截,自是引人注目。
他的情緒沒有那么激動,只是平靜的對洛人豪說:“首領(lǐng),這場仗不打,兄弟們解甲歸田,便真的能過上好日子嗎?朝廷邊軍縱然剿滅了無量軍,平南王尚在,誰能擔(dān)保不再出個有量軍?”
明里暗里,像是暗示著什么。
再看洛人豪,此刻卻橫眉緊鎖,豹眼緊閉,似在思索權(quán)衡。
趙子良見大哥洛人豪久久不語,天道軍諸將卻與陳忘等人先成水火之勢,忍不住站出來,勸解道:“白老前輩、陳大哥、楊兄弟,三位莫要見怪,諸位初來乍到,不知這西南局勢。天道軍諸將所以冒生命之危也要打這一仗,仇恨只是其中一個方面。天道軍諸將,原本大都是老實(shí)本分的農(nóng)民,這輩子都不會安一顆造反之心??蔁o量軍突然崛起,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百姓盼著朝廷幫他們剿滅無量軍,才交錢交糧,助平南王擴(kuò)軍平叛。可是眼看平南王軍勢漸長,向百姓搜刮的軍費(fèi)越來越多,無量軍卻依然逍遙法外,橫行霸道。大家伙兒是實(shí)在活不下去了,才無奈落草的??!今天,大家伙兒才知道,原來是平南王與無量軍早有勾結(jié),原來自己的一切苦難,一切生死離別,不過是大人物的陰謀罷了,怎能不心生氣憤,怎能善罷甘休。這把火不發(fā)泄出去,怎能安心解甲棄兵;不打碎平南王與無量軍的聯(lián)系,又豈敢重歸田畝?”
趙子良說罷,諸將默然。
是啊,使他們戰(zhàn)意高昂的,固然是那一團(tuán)仇恨之火;可讓他們不避生死的,卻是對放下武器接受詔安之后自己前途命運(yùn)的擔(dān)憂。
項(xiàng)人爾立在一旁,用胳膊肘碰了碰陳忘,輕聲道:“陳大哥?!?/p>
像在詢問,可能解了這個死局?
陳忘終于站起身來,面對洛人豪,面色嚴(yán)肅,開口道:“洛鏢主,這一仗,你非打不可嗎?”
洛人豪沉思良久,終于走向帥案,提起金背大刀,將桌子猛地劈成兩半,只道:“不殺盡無量賊,洛人豪愧做男兒。”
諸將心安。
陳忘卻道:“既然如此,我有一策,興許能拖住鄭虎片刻。只是那叛將宋萬,還需借我一用。無量軍既遭毒蟲侵襲,潰不成軍,當(dāng)無反抗之力,天道軍若入谷中,定要速戰(zhàn)速退,若有絲毫戀戰(zhàn),待鄭虎堵住谷口,恐怕一切晚矣?!?/p>
之后,陳忘將所謀劃之事和盤托出,帳中諸位又謀劃商議一番,以求萬全。
隨即,天道軍兵分四路:
虞慶之帶烈馬營,一人配兩馬,馬不停蹄,人不休息,極速奔向鎮(zhèn)南城方向,接引毛軒,去取詔安文書;
楊延朗押送宋萬,去鄭虎屯軍處,行反間計,混淆視聽;
烏云龍的勁弓隊(duì)則和陳忘白震山等人則停在安南河谷外不遠(yuǎn)處的一處山坳,伏在山頂,以防反間計失效,可暫時阻擊鄭虎軍,防止官軍對安南河谷形成夾擊之勢。
洛人豪則親率大軍,極速潛行,向安南河谷去了。
月未落,日將出,這是人一天中睡的最熟的時候。
安眠之中的無量軍不會料到,正在此刻,明晃晃的屠刀已經(jīng)懸在了他們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