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半,卻逢著自大帳方向走來的項人爾,雙方互問了一聲好,便向各自方向走去。
話分兩頭,卻說項人爾這邊,自出大帳之后,便是心事重重。
他始終為自己的身份所困擾,既是官身,又與流寇首領(lǐng)有同門之誼,昨日雖暫時開懷暢飲,忘卻身份嫌隙。然而畢竟官匪不兩立,又實在是不忍同門相殘、兄弟拔刀。
幸好有毛軒入山招安,才使他不至于過分糾結(jié)??墒谴耸庐吘刮闯啥〝?shù),如此非常時刻,項人爾的內(nèi)心自是百感交集。
行至一處平臺,項人爾就此立住,遠眺無邊林海,隨風(fēng)而動。他看著這林海,就像看到無數(shù)身世浮沉不能自己的人,不由得眉頭緊鎖,深深嘆了一口氣。
“人爾,大清早就不見了人,怎么卻在此處吹風(fēng)?”一聲溫柔的女聲從背后傳來。
伴隨著漸漸接近的款款腳步,不必說,自然是詩詩。
她走到項人爾面前,用纖纖素手撫平了項人爾眉頭上的“川”字,道:“你啊你,也想學(xué)這大山,在眉頭上烙上幾條溝壑嗎?”
項人爾見李詩詩來了,輕輕撫了一下她的秀發(fā),那美麗璧人便順勢輕輕貼在他的懷里。
項人爾的目光卻從李詩詩臉上重新回歸到無邊林海,嘆道:“數(shù)萬林木隨風(fēng)倒伏,卻不知身向何方,心歸何處。興許明日,便有一場熊熊大火燒來,這些綠油油的生靈,倏忽之間便會成為黑乎乎的焦炭?!?/p>
李詩詩的腦袋本來輕輕貼著項人爾的胸膛,聽著他蓬勃有力的心跳。
等項人爾說完話,她卻從項人爾的懷里抽身出來,望著這個憂心滿懷的男人,輕輕告訴他:“何不去做那風(fēng)?”
“何不去做那風(fēng)?”
這一句不深不淺的話,卻一下子擊中了項人爾的內(nèi)心。
朝廷已經(jīng)開始關(guān)注西南局勢,數(shù)千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邊軍來勢洶洶,西南當?shù)赜钟兄礻蛔娴臒o數(shù)兵馬,天道軍雖被迫起事,多有隱情,但大軍過處,豈問緣由?只有刀兵相見,血流成河。
然而此刻,天道軍卻仍然搖擺不定,如這無邊林海,隨風(fēng)搖擺,不知身向何方。
可是,自己并非不可作為。
天道軍首領(lǐng)洛人豪的師弟以及朝廷錦衣的雙重身份,絕不僅僅只是讓自己產(chǎn)生糾結(jié)和痛苦,更應(yīng)該是自己的優(yōu)勢,一個天然可以獲得雙方信任的優(yōu)勢。
對,自己要去做那風(fēng),來左右天道軍未來的方向。
想到這里,項人爾激動地抱起李詩詩,開心地轉(zhuǎn)了幾個圈,又狠狠地在李詩詩的額頭上親了一口,道:“一語點醒夢中人,小白魚,你真是我的福星。”
說罷,拍了拍李詩詩的腦袋,道:“你去帳中等我,我現(xiàn)在要去找毛軒?!?/p>
項人爾本來打算先找毛軒商議,而后互相配合,趁熱打鐵,再去見洛人豪。不料他剛剛轉(zhuǎn)身欲走,卻被李詩詩拽住衣袖。
“詩詩,”項人爾回頭看她,本想表明現(xiàn)在不是你儂我儂的時候,讓她松開自己,不料卻見李詩詩將手指向他身后的林子,對他說:“人爾,你看那是誰?!?/p>
項人爾循著李詩詩手指的方向看去,卻見林中走出一個官員,雙手作揖道:“項大人,我從帳中出走,不想遇到夫人,并帶我來此等候大人?!?/p>
不消說,此人正是毛軒。
這一次的會面,使的項人爾終于有機會將西南之事原原本本的了解清楚,比他在道不同那里了解的更多。